第27章
“你,你!你知道你给清平王府带来多大损失吗!”
书房里,清平王手中执鞭,气得手抖,一会儿怼着跪在前方的严韬,须臾又转向立在后方的女孩儿。
“给我跪下!”
清平王的怒喝声几乎传出了小院,可霍栩就像没听见一样,纹丝不动。
女孩儿垂眸敛眉,不知是在看青石板砖还是面前少年的脊背。
严韬背上豁了一道尺长的血口子,是方才清平王气急攻心要抽霍栩,被他挡下的。
――什么时候才能放下呢,怎样才是放下了呢。
霍栩觉得大约就是现在了。
清平王此前说软禁是为了她的清誉,可如今却压根不记得这套说辞了。
作恶者都不在意自己究竟撒了什么样的谎,她一个受害者若还硬要揪着此事暗自伤心,不是犯贱么?
以前霍栩虽知道这道理,可总是做不到。
但此时此刻,严韬今晨的话就像是海潮,带着令人安心的涛声,将沙滩上的一切嘈杂卷进了茫茫深海,只余平坦柔软的未来,让她可以肆意涂抹。
“我让你跪下听到没有!”
眼看霍栩依旧不动,清平王彻底上了头,高高扬起鞭子,便要再次往严韬身上招呼。
“父王。”女孩儿声音不大,却穿透力极强,“严韬救了我,至少在宫中看来,他是功臣,皇伯伯都说了要给封赏,您确定要在这种时候把他打得伤痕累累吗。”
霍栩还是第一次同清平王心平气和地对刚,看到对方的脸色从青到红再到紫,她心底却异常平静。
或许以前,自己在清平王面前发火时,对方也是如此看戏般的心境吧。
两人的身份彻底对调,霍栩忍不住深吸一口气,原来这就是放下的感觉吗。
“好,好,翅膀硬了,”清平王气得胸膛起伏,“堂堂长荣公主,这般护着一个低贱的侍卫,我倒要看看你能护他到几时!”
霍栩微微一笑,刚想再说些什么添把火,门外突然有人禀报。
“王爷!王爷,宫中来人了,宣长荣公主和严侍卫,入宫觐见。”
“哎呀,”霍栩似笑非笑地抱臂望过来,“说曹操曹操到,父王,那我们先行告退了?”
霍栩话罢,也不管清平王如何反应,上前两步扶起严韬,自顾自地离开了。
*
“你还好吗?”出了清平王的院子,霍栩低声问道。
严韬垂眸道:“公主英明,提前让属下穿了皮衣,承了大部分的伤害,属下并无大碍。”
霍栩松了口气,忍不住笑出声,方才回屋收拾妆容衣着。
而玉儿此前因为“阻拦”霍栩出城,从清平王手下全身而退,同时又因为她的“阻拦”没有起到实质性的效果,在霍栩处也只是“小惩大戒”,没有过多苛责。
府中人只当是公主念旧,殊不知霍栩眼中才最是容不得沙子。
总之半个时辰后,霍栩带着玉儿和严韬,在中官的带领下,登上了进宫的软轿。
清平王府离皇宫并不远,约么两刻钟后,轿夫们悄无声息的将软轿停在了宫门口。
入宫不得乘轿撵,霍栩只得下来与中官同行。
说来这些日子大小事情不断,她已经许久未曾入宫,一眼望上去,竟觉得四处都是新奇。
眼下虽已是十一月底,可离着年节还有整整三月,可宫中却已然是忙着披灯结彩,四处洋溢着喜庆的氛围。
霍栩一开始还不解,经由玉儿提醒,方才反应过来,一个月后便是恒安十三周岁的生辰了。
女子十六岁及笄,可以婚配,而十三岁便是及笄前最重要的生辰了,十三岁过后,便意味着男方可以由长辈上门相看,行订婚之礼、立正式的婚书了。
想到这里,霍栩脚步微顿。
虽说十三岁生辰很重要,但她好歹是在恒安的冬日宴上被掳走的,更别提刺客和幕后黑手至今毫无头绪,恒安生辰礼还敢这么大办,皇帝是真的不怕寒了清平王府的心吗?
可惜她的信息渠道只局限于承德收拢的流民和城中街坊,于朝政之间却是一无所知,否则查一下最近朝中是什么人在同清平王找麻烦,也可对皇帝的心思猜测一二了。
“公主殿下请,当今已经在里边儿等您了。”
中官的声音在身旁响起,霍栩抬眸,一行人不知不觉间已经到了兴庆宫。
兴庆宫乃是皇帝寝宫,可霍栩三人应宣入内后,却发现恒安公主也在殿内,一旁还立着礼部尚书,手中拿着册子正禀告着什么。
霍栩盲猜这是在讨论恒安的生辰安排,可恒安偏偏要挑在这个时候来,就有些意味深长了。
这是要明里暗里告诉霍栩,哪怕她是在恒安的冬日宴上被掳走的,皇帝也不过意思性地将她禁足了几日,实际上的恩宠没有丝毫变化。
――至少表面上是这样。
霍栩装作没看到,带着玉儿和严韬不动声色地上前见礼,起身后十分热情地同恒安打了个招呼。
新仇旧恨涌上心头,恒安面色僵硬,回了个笑容要多难看有多难看。
好在皇帝没看见,自顾自地爽朗大笑,招手让霍栩上前去,好生安慰了一番,接着抿了一口茶,转入正题。
“长荣啊,”皇帝语气慈祥和蔼,“皇伯伯知道你同恒安之间,因为封号之事有些误会,如今你二人都是公主了,平起平坐,切莫再生嫌隙了,啊?”
霍栩甜甜一笑,欣然点头,“长荣都听皇伯伯的,恒安与长荣同岁,本就是缘分,皇伯伯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