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2、第八十二章
谢慎明虽然走了,京都的风言风语并没有因此停下来,反倒被人添油加醋往云萝身上泼了不少的脏水,说她是妖精托生,红颜祸水,是个克夫的孤寡命,谁娶她都要弄得一身霉运。
搞得许多想要上门来提亲之?人,听了消息都打消了念头,沈家如今门可罗雀。
陈氏为此忧心忡忡了半个月,反倒是沈平川对女儿的终生大事不闻不问,事?不关己,仿佛云萝与他没关系一般,对外头的谣言充耳不闻,反倒是一直很关心远在庄子里的王氏,一心想着要将她带回府上。
六月天气热,陈氏本就胃口不大好,加上郁结在心,沈平川又?来找陈氏说了一通,两人为了此事,狠狠的吵了一架,陈氏一口气没上来,整个人都晕厥过去了。
慌得她屋里的大丫鬟琢玉一面派人去请杜大夫,一面火急火燎的过来找云萝。
云萝听闻消息后,将手中的账本一丢,便匆匆的往这边来了。
云萝赶到的时候,陈氏正躺在床榻上,面色苍白,云萝赶紧上前?探望,不多时,杜仲也被丫鬟请过来了,云萝一看到杜仲,便仿佛看到希望了一样,赶紧起身行了一礼
“杜大夫,我娘她…”
杜仲显然比她还要着急,神?色肃然,他道“沈姑娘,什么也别说了,有我在,你娘定然不会有事?”
云萝点点头,杜仲放下手中的药箱上前?替陈氏把脉后,又?替她施针,施针之?后,陈氏悠悠转醒,见云萝在一旁伺候着,旁边还有孙嬷嬷,琢玉,还有一个清俊的中年男子,留着短短的胡须,生的白净面皮,高挺的鼻梁,窄窄的长眉,以及漆黑的双眼,她神色一恍惚,只觉他与二十年前没什么两样,喃喃叫了声“瑾郎…”
杜仲当年的名字叫“赵安瑾”,听到陈氏的呼唤,他浑身都震了一下,这张多年没有过多情绪的脸,终于有了一丝裂痕。
他喉头发堵,喉结滚动了两下,终究是将满腔的情绪压制下来,他就这样站着,定定的望着她,嘴唇微微一动,像在跟他说话,可却没有一人能听到,他到底说了什么。
谁也没想到,沈平川会忽然出现在这里,他进来的时候
,见屋里头还有个大夫,明显愣了一下,屋内的下人赶紧行礼,沈平川颇为心烦的挥挥手,大步走上前?来,看了陈氏一眼,见她并没有什么大碍,也没有半句安慰的好,只说了一句
“没事就好”
陈氏看也不想看他,只道“还请老爷出去,妾身想要静一静”
沈平川听了这句话,便转身离开了,路过杜仲身边之时,若非见他身上背着一个药箱,他险些要误会此人是外面的男人,不过杜仲给他的感觉,让他非常不舒服,他皱着眉头道
“既然已经看完病了,大夫还是请离开罢”
杜仲的目光只是冷冷的注视着他,仿佛并未将他的话放在心上,沈平川也绝不会想到陈氏和一个大夫有过一段陈年往事?,没怎么管他,一甩长袖快速离开。
杜仲替陈氏开了一张方子,云萝让人去抓药,云萝亲自将杜仲送到院子外,临别时,她还道了声谢
“杜大夫,此番当真是谢谢你”
杜仲出来之后,似乎很不高兴,面色沉沉,他冷着脸道
“沈姑娘,令堂这身子本没什么大碍,这都是被你那个爹爹气的”
云萝很惊讶杜仲对她娘的了解,可杜仲只是个大夫,她也没有跟他说起过府上的事?情,杜仲又是如何知道她爹娘不和睦的事?情,难道仅仅是通过她娘同爹爹说的那句话么,这个杜大夫,倒是个十分敏锐之?人,可他不过替人看病而已,为何会去关心这些呢?
杜仲走后,一团疑云始终盘旋在云萝的脑海里挥之不去,可陈氏身子还未康复,她也不能这个当口去问她娘的私事?,只得暂时将此事压下。
这段日子,她倒是哪里也没去,只是在家中侍奉陈氏汤药,直到第七日,陈氏的身子才大好,不过这七日的功夫,陈氏病着没管外头的事?情,沈平川却偷偷的派人去了乡下,准备将王氏给接回来。
王氏所在的白鹿庄,就在京畿管辖内的白鹿村里,一去一回,不顶多六七日的路程,所以,陈氏的身体才刚刚康健,那王氏便又重新回府了。
得知这个消息之后,云萝并不惊讶,如?今她爹爹有了郑国公府这个靠山,可以说是胆子越来越大了,也不再惧怕她娘亲的家族势力
,这一切的背后,都有一个推波助澜者,这个人就是她那个妹妹沈云芙,她的妹妹,为了实现这个目的,在沈平川这儿定然下了不少功夫。
云萝搁下正在画的图稿,去了陈氏的院子里。
王氏回来,自然是要来拜见主母的,这王氏是个会兴风作浪的好手,这样去庄子里受尽委屈,回来之后,恐怕更是要变本加厉了,她担心陈氏应付不了她,便领着酿玉,香枝急急的赶过去。
她进屋的时候,王氏还未过来,母女两坐了一会儿,听到外头有脚步声响起,一会儿珠帘响动,进来了几个人,当头的是两个粗壮的婆子,行过礼之后,往两旁让开,后面跟着一个纤细的柔弱妇人,穿着一身棉布衣裳,腰身用布带缠着,身子单薄极了,一副弱不禁风的体态。
王氏跪下行礼“妹妹给姐姐请安”
云萝和陈氏都有几分心里准备,可看到这样的王氏心里头皆有几分惊讶,眼前这个面黄肌瘦的乡下妇人,哪里还有昔日那个白皙秀丽楚楚动人的姨娘风采。
陈氏尽管心中有疑虑,可也并未露出半分,只是神色淡定的说道
“起身吧”
王氏抬起头来,目光从她们母女身上划过,被陈氏头发的赤金如?意嵌宝石簪子晃了眼睛,拢在袖子里的双手暗暗里攥紧,想着她在白鹿庄的日子过得多么的清苦,但凡手上有点好东西,都被那群刁仆给抢走了,她饥一顿饱一顿的过着日子,可这对母女,却在沈家享受着荣华富贵的生活,她心中一股妒火熊熊的烧起来。
王氏心里头翻江倒海,面上却丝毫不显,到庄子里去了两年,她倒是学会了隐忍,她知道此刻,陈氏对她定然是防备的,而且她离开这般久,这府上还不知有多少人是自己的,她自然不能先跟陈氏杠上,且先服个软,她并没有立马起身,只道
“姐姐,从前是妹子不懂事?,做了很多错事?,让姐姐不高兴,从今往后,妹妹一定会改过自新,求姐姐原谅我”
说罢,朝着陈氏重重?的磕了几个头,陈氏心里头只是冷笑,既然沈平川不顾她的想法将这个女人给接回来,那就由着他去吧,她与沈平川夫妻将近二十载,刚开始的那一两年还过
了一段幸福日子,到后来,夫妻之?间,横眉冷眼,如?同仇人一般,这种生活,不过也罢了。
陈氏道“往日莫要提了,你且回院子去吧”
王氏低低的应了声“是”
她再次抬起头来,往云萝身上瞧了一眼,发现云萝正用一双清冷的眸子打量着她,王氏的目光闪烁不定,匆匆的缩回来,看到云萝,她就想起自己被杀死的儿子,心中仿佛被捅了一个大口子,鲜血汩汩的往外冒,她内心狰狞的咆哮着,她要杀了这个小狐狸精,替她儿子报仇雪恨。
待王氏一走,屋内又?恢复平静,云萝慢慢的拨了拨茶沫子,然后低下头,细细的啜了一口,想了想后,终于下定决心开了口,她道
“娘,我早就在外头买了一处别院,你和爹这样…,还不如?别过了,我已经替娘都准备好了,娘没必要委屈自己,去成全别人”
她本以为陈氏会不答应,谁知陈氏对此并没有那么反感,反而嘴角泛着一丝淡淡的笑意,双眸里闪着亮光,陈氏嘴唇动了动,她道
“阿萝,娘真是没有白疼你,你果然是最知娘是怎么想的,可如今眼看你哥哥科考在即,娘此时若同你爹和离,必然影响到你哥哥,且等一等,秋闱结束后再做打算,何况还有你,还没有找到好人家,名声便弄成这样了,娘这心里,着实担忧的很”
云萝听完陈氏说的话,心中一阵感慨,她与爹爹的感情自小便不亲厚,上辈子爹爹为了高官厚禄,逼着她入晋王府,这辈子也同样不分是非曲折,一味的护着王氏和她的两个孩子,她对他失望透顶,反正没了父女之?情,这个家还要靠她来撑着,不要也罢了。
云萝拍拍她娘的手,安慰道“娘,莫要担心,车到山前?必有路,不必为这些还没有发生的事?情烦恼,女儿一定能嫁出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