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
和尚身后怯生生伸出一个脑袋,露出面容,一瞧竟是和尚的翻版。
不过七八岁,蓄着头发,扎成两个小髻,水灵灵的眸子纯澈无辜,一时之间竟分不清男女。
施烟惊奇盯着躲在和尚身后的小郎君,走过去朝他挥了挥手。
甫一走近,那小娃娃攥着和尚衣角,大着胆子盯住萧祁远看,忽然小嘴一撇,脆生生地哭了。
小郎君脸蛋嫩,白里透红得好看。施烟瞧得欢喜,“师父何时还俗了?这小娃竟与您长得十分相像呢。”
不远处的萧祁远目光沉静与那孩子对视,指骨轻敲石桌饶有兴趣道,“哪里的小子,在别人家中嚎哭,吵得耳朵疼,苏烈……”
“奴在。”苏烈立即道。
然未等萧祁远说话,小娃突然放声大哭,细胳膊细腿的直往和尚怀里钻,打了一个闷闷的哭嗝,口中咿呀,“父亲,坏、坏人。”
孩童嗓音清而软,施烟回身不悦嗔了眼院中的人,“二哥,你吓着小娃了。”
萧祁远温和挑眉,竟不知他竟有这般顽劣心态,掌心摩挲茶盏边沿纹路,似笑非笑同施烟道,“那小子鬼机灵一个,你不先将他制止,他恐翻了天去。”
和尚低念一声,“阿弥陀佛。”
原这人当和尚之前,乃是某世族的公子,弱冠之后随家中安排成了亲,夫妻恩爱,生活美满。然待子足月那日雨夜,电闪雷鸣之际,他一步一步赤走上苍梧山。自此人间少了一个凡夫俗子,佛寺中多了个和尚,法号‘智空。’
前不久俗世中父母亡故,妻子改嫁,智空和尚只能将儿子养至身边,四处云游时带着。
长安城郊十里之外的静安寺,和尚暂居那里。
静安寺在前朝是皇家寺院。而如今的圣上信道好求炼丹,自此引领了民间百姓大多也好道,如今此寺来供奉的大多是富家妇人小姐。
萧祁远有一串上好的紫檀手串,许是戴得太久,前几日里线倏然断裂。好似一种感应,不到夜时,二哥旧疾发作,连站起都费力。
今日好不容易得了空,她亲自带了珠串来佛寺,求佛祖庇佑。施烟跪在蒲团上,跪拜神佛时神色极为虔诚。
给那小孩子带了些长安时兴的糕点,施烟问智空,“师父既有家室,何故出家?”
和尚脸上挂着温和的笑,语调带着禅意,悠悠远远,“事讲佛缘,不可强求。前尘之事,贫僧……记不得了。”
“当真记不得了么?”施烟口中轻念,疑惑目光看向他,和尚微笑摇头。
施烟又问,“一堕空门,当真四大皆空吗?师父。”
自那日二哥说要娶自己,她心中总是虚无缥缈的,如何也抓不住。
和尚道,“因果轮回,自有天道。小姐一心为萧施主,自是求了善果,佛祖在天,自会保佑你们。”
和尚话说出,施烟倒不怎赞同,脸上绽开一抹笑容,“师父,你知我不信因果。”
她只要当下人好生活着,哪管以后天上地狱,尽凭佛祖裁断。
和尚双手合十,朝施烟颔首,低声念道:“我佛慈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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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闱科考后,萧祁东名居高榜,长街官袍走马,好不威风。正巧,雍州族人也来了,原本清平的萧府宅院热闹起来,就连府外的四大掌柜也回来照顾客人。
托人寻了个吉日,邀请雍州族长,萧家人围进正堂,齐议分家之事。
萧张氏与族长同坐上方,脸色憔悴,眼神求助旁边的老人,急唤一声,“族长。”
萧族长福厚寿长,已近古稀。在萧氏族人中颇有话语权,浑浊目光看向萧祁远,苍老声音起,“祁远啊,如今祁东高中,长安一脉好不容易缓口气。好端端的,何故要分家啊。”
“那族长以为,祁远该当如何?”
萧祁远坐与正堂左方,近日他身子越发不得力,半依在轮椅上,苍白面容,难掩病态。可话出口,叫人不得不警惕认真。
其实早在族长未与萧祁远见面时,张氏先亲自接待雍州一行人。絮叨了多年苦心经营萧家的苦楚,声泪俱下,再转而说萧祁远为何执意要分家。
“族长,那就是个妖精。媳妇派人去查了那丫头底细,好似一盆清水,不知籍贯何方,亦无父母兄弟。”
萧张氏寡妇多年,又是长媳,老族长自然信她的话,当下对那施烟并无好感。
族长抚着白胡子,意味深长看了眼萧祁远,压低声音,苦口婆心道,“祁远啊,何苦为女子闹得家宅不宁呢?当年你祖父去世之前,可是握住你父亲的手叮嘱切莫分家。如今你这不是违背父命吗?”
“自然此事还得从长再议,你大哥远在赣州,如今你是家中顶梁柱,可不能仗着自己有了些势头就欺负长辈来。祁东你说呢?”
老人成精,到底是见识比萧祁远多,晃然将话头递给旁边言语未发的萧祁东身上。
“这……”萧祁东左右为难看了看二哥。
之后,他站起来,朝众人拱了拱手,“祁远早已搬出萧府,上头父母也都不在,祁东任听大夫人和二哥的吧。”
如此取个折中的法子,倒是哪方都不得罪。
族长的视线再看来,满是不悦,“你小子,这不明晃晃站你二哥那边。”
萧祁远勾起唇角,笑了笑,“族长给小辈按了个好大的罪名啊。祁远并未逾矩欺负长辈。这分家之事虽是当年祖父嘱咐父亲的,然父亲当年离去时,祁远并未在身边,因此做不得数。”
“且府内的庄子、田地、药材金玉商铺,早在祖父下葬五日后,大伯母早早同父亲商议分了。三弟祁东可是一分未得,如此自当如何都行。”
这萧祁东先是不同意大夫人分家,可自等二哥将这事儿与他说了,他也只得应了。自己这些年都靠二哥才有今日,那还能再多语。
说完,堂内寂静,数十道目光落向萧张氏,“这都十多年前的事了。父亲爱民,昔日家产早已捐得捐,赠得赠;母亲也不得擅长理家,大夫人也从我这儿挪了些去填补您的娘家张氏。”
萧张氏手紧紧攥住丝帕,脸色僵硬难看,狠狠瞪着萧祁远,似乎要在他身上剜出大洞。
“是吧,大夫人?既然家早已分,还不如早早抬到明面上来。”萧祁远坦然对上,眼底玩味笑意更甚,“且祁远将要娶妻,自然有些事该早料理去先料理。以不至于往后扯了夫人进来。”
老人家眯了眯眼,打量萧祁远,他早早挑起萧家大梁,气质深沉不容人轻易瞧出来。可惜命弱……一切都白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