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140

“意思就是――我啊，最多只有一年好活了。”

一年。

这话一说出来，一切就都对上了。

……真的没有……什么补救的法子么？我恍若梦游地看着他。

何必要这样玉石俱焚呢？

这两句话我终究是没问出来，只在心里想了想。

因为我知道，就算是问出来也是没用的，反而是自讨无趣。

我好想哭啊。

上辈子，即便是与我那样恩爱的时候，玉城也从未想过要停手，或者换一个不这么决绝的法子，如今又怎么可能会有改变。

更何况，我又有什么资格阻拦他为父报仇。

他为这个目标蛰伏了十数年，在仇人手下忍辱负重地讨生活，因为对手修为远高于自己，为了能万无一失地一击即中，甚至连自己的命都不惜豁出去，如今眼见着大功告成，他又怎么可能停手？

而我？我看着面前这个熟悉又陌生的白衣青年，突然就想明白了。

我只是他人生中的一个意外。

或许，他当初会改变计划，带着我一起逃走，是因为看我活得同个金丝雀似的太过可怜，恻隐心起，便大发慈悲地带上了我这个小尾巴。

亦或许……他可能是觉得，用我这么一个天真愚蠢、风评本就不算好的纨绔当挡箭牌，比一个莫名其妙一看就出现得很刻意的“花魁”更具有说服力，能让人放低戒心。

我知道……我的猜测委实无情了。

可在听到、看到这样多被刻意隐瞒了的事情后，我真的控制不住自己的想法。

我的嘴唇有些抖，直觉自己快要做不好表情管理了，为了不让旁人察觉出异常，我下意识地就转头埋进了源封雪怀里，像是被玉城“阴阳怪气”的话语吓到了一般，需要撒娇以求安慰。

一双有力的手覆在了我的肩胛骨处，安抚地拍了拍。

这无言拍抚使我突然就没有那么惶然了。

这让我惊觉――原来，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源封雪已经成了我最依赖的人。

“不要吓唬他。”清冷的男声自头上响起，语气虽淡却威压十足：“这一切都与他无关。”

一阵静默过后，一阵轻笑传来。

玉城突然沉下了声音：“说的轻巧。”

“那你从一开始便不该与他合籍，这才是真的无关。”

141

“那你从一开始便不该与他合籍，这才是真的无关。”

一时之间，满座皆静。

……这是玉城第一次在人前流露出这种，除温和有礼以外的神态。

其他人可能是惊讶于他性格上的反差，而我则不然――早在他于我养病期间屡屡针对我时，我便知道，他不只有温润的一面――我无法责备他的……“表里不一”，这世上本也没人规定，一个总是微笑的人，心中就不能有别的情绪了，这不公平。

我不明白的其实是……他这是怎么了，才会按捺不住平日里的好修养，一反常态地说出这种带刺的话。

我想开口说些什么，打破这静默的氛围，没想到有人比我快一步开口。

“我会护他周全。”源封雪一手揽着我，有些冷冷道：“合籍本是意外，一切责任在我――”

“不。”我突然出声打断，源封雪的手正安抚地覆在我的肩上，暖意隔着薄薄一层皮肉传来，我的心也跟着热了。

我主动回身，抱过他的另一只手按在心口，十指相扣――这是一个极亲密的姿势，我却当着旁人的面做了出来。

“不是他的错，是我。”我不闪不避地看着对面的人，眼神清明：“玉公子不是知道的么？我啊，仰慕封雪。”

“虽然……一开始的时候，我对他并不是很了解，但相处久了，那仰慕也越发的深了。”

“玉公子走后，我便想着，这样好的一个人，这样一个大好的机会，我怎么甘心拱手他人？故而设计，逼得封雪不得不允我为道侣。”

覆在我肩上的，那骨节分明的手突然一紧，耳边的心跳声也骤然加快了。

我微微一愣，不由得惊讶，原来这总拿我打趣家伙，也会有这般纯情又薄面的时候，倒叫我也不好意思起来了。

说真的，自从重生之后，我谎话良多，骗子行径也不少。

可这一刻，我所言的，纵然有三分不实，剩下的七分，确是真真切切，我的所思所想。

君待我以诚，我亦愿以琼瑶报之。

不为别的，只为一颗不听指挥的真心。

这番话，我既像是在对着玉城说，亦像是在对着过去的自己告别。

我想，不论真相如何荒唐，我也算是尽我所能，还了他上辈子的恩与情了。

如今，我终是得以放下包袱，一心一意看着眼前人了。

我坦然地看着玉城。

玉城眼神定定，同样回看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