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计划永远赶不上变化。

这天早上，程宜城开车跟路央满怀期待地去滑雪，路央正骄傲地表示自己这次不要再去初级赛道，程宜城则笑着应和。

然而就在此时，电话声突兀地响起，两人都禁了声。程宜城接起，那边不知说了什么，只看他表情越来越凝重，最后直接到路边停了车。

“我妈摔倒了，在医院。”

程宜城哪怕再不亲近父母，也不能在这种情形下无动于衷。

“抱歉，可能不能去滑雪了。”他有些沮丧，这次短期旅行，他看起来比路央更加重视。

“没关系的。”路央虽有些失望，但也分得清轻重，“先去看看伯母吧，她严重吗？”

程宜城看起来很糟心，打着方向盘，改道去医院，“不知道，他们没详细说，先去医院看看。”

两人很快到了医院。程宜城站在门口，紧紧牵着路央的手，有些犹豫，路央看出他所想，安慰道：“我就在门口，不进去，你别担心。”

程宜城还要再说，路央赶快挠挠他手掌心，“我就想跟着你一起去，我知道你不想我处理这些事情，可我们是恋人。我总不能一辈子不去见他们。”

“再说了，万一他们欺负你怎么办?我至少还能跟你站在一边。”

这话有些严重，毕竟躺病床上的人能怎么欺负人，但程宜城心里还是暖呼呼，无可奈何妥协道：“好吧。”

赵皖自然是在高级病房，她躺在床上，插着各种各样的针头。没了精致的华服和妆容，也不过是一个保养得当的老人，程宜情陪在她身边，说些什么，但赵皖脸色始终淡淡。

咔擦一声。

她看着推门而入的程宜城，没多大表情的脸上终于展出一个笑，惊讶又满足，“宜城。”

程宜城应了声，也坐在另一边陪护椅上。程宜情笑着拍了拍赵皖的手，“我就说宜城很快就来嘛，还不信我。”

赵皖心里有些发酸，自己亲生的儿子，只愿意在生病时才来看望自己，或许没有哪个父母如此失败。

“嗯。”

“那宜城好好陪妈妈，我去外面看看。”

很快病房里只剩下两人，程宜城不主动搭话，一点也没看望病人的主动性，但赵皖依旧很开心，关心道：“这么早叫你来，会不会影响你工作啊。”

“不影响。”程宜城看着她被吊起来的脚，语气没那么冷淡，“怎么这么不小心，崴脚了。”

“唉，这几天没睡好，昨晚起夜迷迷糊糊的，不知道怎么就摔下楼了。”她说着有些气馁，像个抱怨的小姑娘，“不过没关系，医生说好好静养，个把月就可以出院的。”

“怎么没睡好?”

这话多少带点关心意味，赵皖霎时就红了眼，“妈妈太想你了，可你都不愿意回来看我一眼。”

程宜城看着她流泪，递了几张纸过去。

赵皖接过，继续哭诉，“妈妈最近想了很多，觉着实在没资格做你的母亲，从小到大对你苛责那么多，给你的关心却聊胜于无。”

眼泪从她保养得当的脸上落下，明明只有几滴，程宜城却觉得压得他喘不过气。

或许是觉得，下次见面了了无期，赵皖把心底那些话都吐出去，也不管儿子能不能接受，愿不愿原谅。

“妈妈不公平，想法也不对。我不求你原谅，只希望你能少一些怨恨，哪怕是可怜妈妈，也多来看看妈妈。”

程宜城吐出一口气，“我知道了。”

赵皖又拉着程宜城说了会儿话，都是一些家常，还提到他的小学同学结婚那些事，话里话外都是程宜城的终身大事。

“怎么样?有时间就去见见小潘，她刚刚回国，上次还念着你呢？”

程宜城看着她兴致勃勃的样子，说：“我有对象了。”

“啊?”赵皖还有懵，“什么时候的事情啊？怎么不给妈妈讲呢？”

“半年前的，他就在外面，你要见他吗？”

赵皖闻言，有转瞬即逝的失望，但很快又调节过来，“怎么不叫她进来，让人等外面，一点都不礼貌。”

程宜城还要说什么，但被后面的开门声打断了。

程远山冷着一张脸进来，看到程宜城便是一声冷笑，“还知道来看妈妈，真是孝顺。”

程宜城神色冷淡，不管他的冷嘲热讽，深知跟这个父亲多说无益。

赵皖板着一张脸对程远山，“宜城好不容易来一趟，你就不能说点好听的话吗？平时在家念叨孩子，真来了又要被你气走！”

程远山冷笑一声，不说了。

赵皖笑呵呵的捏着儿子的手，对丈夫道：“你在外面有没有看见儿子的女朋友啊，看到了叫她进来，我跟她说说话。”

说去这个，程远山脸色更是难看，一阵青一阵红，“哼，女朋友?”

“你好意思让他进来气你妈妈吗？”

一直沉默的程宜城终于抬了眼，冷漠又厌弃，“确实，我不想让他进来。”

“让他进来看到你这样的父亲，我舍不得。”

“混账！”程远山走近，抬手就是一巴掌，他不顾及还在病床上的妻子，只想教育这个让人丢人的同性恋儿子，“我今天不教训你，我就不是你老子！”

赵皖不知所措，抬着阻拦，“你做什么？！”

他推开赵皖，“你的好儿子，是个喜欢男人的同性恋！”

此话一出，病房里面出奇的安静，如同一出闹剧被按下了暂停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