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喜欢一个混蛋
沈卿安刚要拧开水池的水龙头时,听见洗手间的门轻轻地被人推开了,发出一声细微的响。
眼前的镜子里映出一张白净秀丽的脸,沈卿安认出是徐楷旁边的那个男生,他看着二十出头,算起来没比自己年长多少。沈卿安犹豫着要不要打招呼,但最后还是没有开口。
楚默默地走到沈卿安附近的洗手池处,琢磨着怎么说出第一句话。他盯着沈卿安细致地洗了手,抽出一张纸巾把手擦干净,又把纸团成一团精准地丢进垃圾桶里,转身要走。
再不开口就来不及了。楚在心里告诉自己没必要紧张,就算这人真的是季容的男朋友……也和现在的自己毫无关系,自己和季容之间已经一干二净了不是么?
楚喉结微微上下滚动了一下,终于还是开口问沈卿安:“请等一下、你是季容的新……伴儿吗?”
这个词听上去最稳妥,既没有冒犯到人家,还能被赋予多种释义,任对方怎么猜测,总有一种能概括吧?楚想着,与此同时心跳加快了起来,咚咚、咚咚,像是在不安分地撞击着胸腔,唯有等来一个答案才能让它平静下来。
“不是。”毕竟是实话实说,沈卿安没有犹豫,很快给出了回复。
沈卿安本来要走,看楚好像还要说什么,于是停下了脚步,等着他开口。
有一件事必须要认同――置身事外的旁观者的确就是可以看得更清楚一点。楚回想在季容面前的沈卿安,他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自然而然流露出的细微表情,还有那些亲昵互动……更让他心有不甘的是,季容对这个男孩明显是欣赏的。
沈卿安看着跟他不是同行,或许是某所名牌大学的学生?楚觉得挺容易辨认,这些人周身上下的骄矜和傲劲儿藏得不太严实,稍不留神就会探出一角,又不会把人刺伤。季容也傲,但季容不爱藏,前几年尤甚,锋利的锐气恨不得把人划出见血的伤口才罢休。
所以这样的欣赏来得有情可原。楚再次看向此时此刻站在门口的沈卿安,脸上不挂表情,静得像一颗古树,甚至很难让人感觉到他的存在。
“可是你看起来就是喜欢他啊,你那些表现骗不了人的,反正骗不了我。”楚说。
这男生是专程来和自己聊上一聊的?既然遇上不省油的灯,一时半会儿可能还真走不掉。
沈卿安索性靠在门上,长眉一挑,承认了楚这个说法:“是有那么一点儿。”
也有可能比一点还多一点。
*
“看来真的不是普通朋友咯?也难怪,谁不喜欢看着养眼的人呢,”楚笑了一声,“我也不能免俗嘛,我以前也喜欢过季容,最重要的其实是看上了钱,啊不好意思扯远了,所以季容有没有跟你说过不要跟他谈恋爱只上床就够了啊?”
楚看向沈卿安,试图从他的面色中捕捉到一丝被说中后的讶异。
沈卿安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一时之间只觉得又好气又好笑,还有点无可奈何。
这都什么跟什么。
沈卿安在心里叹了口气,心想,该不该说他气运不凡,怎么总能遇上和季容不清不楚的前任。
“前任”们如今对季容的态度,让沈卿安很难不怀疑他以前到底都干过多少亏心事,才这么招烂桃花。
分手不顺的那位才碰上没多久,不由分说给了季容一拳,害得他在歌厅里冲动做事;这回怎么又莫名其妙地冒出个疑似分手顺的,就是横看竖看都像心有余情,还念念不忘着呢,连季容现在的感情生活都不忘打探一番。
以后说不准还能再杀出一两个,凑个多多益善。
……还是免了吧。
沈卿安仍旧飞快地给出了回答:“没有。”
楚愕然道:“没有?怎么可能,他挑不挑明是时间早晚的问题!总之记住我这句话,你和他处一阵可以,不要动真感情。”
楚后面的语气十分认真:“你别不往心里去,他今天看你长得好看追求你,明天可能就会追求另一个好看的人,他现在对你好,其实对别人也是一样的。”
“看来你很了解季容?”想了想,沈卿安也认真地回问。
楚闻言愣了一下,他本想回答“当然”,话到了嘴边却说不出口,心里总有几分虚。他真的了解季容吗?
那还是要看哪方面的了解,季容在吃喝玩乐方面的爱好和习惯,他可以如数家珍,至于其他的,楚忽然间不敢那么笃定了。
沉默了片刻,楚摇摇头。
“既然没那么了解的话,”沈卿安笑笑,似乎对楚说过的话并不在乎,“还是不要说得太绝对。”
沈卿安离开洗手间,站在会所长长的走廊里,停下脚步,有那么一霎那的恍神。
方才装出来的云淡风轻差点把自己也骗过去。
事实上,这么多年沈卿安一直习惯用镇定自若的态度掩盖真实心理活动。
第一次上辩论场时紧张吗?紧张。但只要不显露,别人就真以为他运筹帷幄。数学专业读着轻松吗?当然不。但只要不说,其他学生只能看到他GPA全院前三。
可就算再怎么伪装成一台精密仪器,他本质上仍是有血有肉的活人,会哭会笑,会为活了十八年来的第一次动心而困扰。
楚没那么了解季容,他当然同样不了解。可季容想要了解自己却很简单。
沈卿安捏了捏衣角,心里不太是滋味,他扪心自问:那人说的话你真不在意吗?
答案早就呼之欲出。
……根本在意得要命。
*
出场馆后季容和沈卿安发现天空又开始落雨了,不算大,但两人出来时谁也没拿雨伞,又担心雨会越下越大,干脆就近买了一把。
出于四五厘米的身高优势,沈卿安自觉地揽过了打伞的职务。
沈卿安将伞柄握得很稳,但两个成年男性撑一把伞总归挤了点,所以他不着痕迹地把伞朝季容那边移了一些。
思绪再次乱成一团,好似跟随着天气一起变得混混沌沌,雨珠跳跃在伞面上的声音也没能把它浇得老实。
舒立军大清早打来的电话,二百四十五万欠债,楚在洗手间里的一字一句,全都算不上愉悦,每一件单拎出来都要消化上一阵子,还要想想应对办法,结果现下它们叠加在一起,沈卿安反倒觉得自己整个人变得轻飘飘的,没多少着地的实感,颇有些放任自流的意味。
即使沈卿安的沉默是种惯常现象,季容察觉到沈卿安的情绪莫名又变得有点低落。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能感觉得到。
这回又是因为什么?季容纳闷儿,之前练习射箭的时候不是还开开心心的么?教练还夸沈卿安学习能力强有天分,练习又认真,是个不可多得的苗子。听得季容与有荣焉,感觉自己也跟着沾了点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