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除夕
沈卿安在医院里恢复得很好,一周后便拆线出了院。
再次回到宿舍里,沈卿安意外地发现桌子上被堆满了小礼物,他再定睛一看,全是学生们送的――精心扎好的、被放进玻璃瓶中的花束,亲手缝制的绣花包,小玩偶,手写信……
沈卿安认真地将礼物们收好,又一封一封地看完每个学生写的信件,心里变得又暖又软。
心软归心软,但考试还是要考。沈老师丝毫没留情面,在重回课堂的第一天,就发下去了一套刚印好的自测卷。
*
季容在那张凉席和防潮垫上挨过了整个秋天,直到入了冬,终于被冻得受不了,四肢冰凉不说,第二天起床连嘴唇都是乌紫色的。
尽管冻得哆哆嗦嗦,但季容也不想和沈卿安挤一张床――倒不是他不想和沈卿安一起睡觉,相反,他怎么能不想,他简直没一刻不想。可沈卿安没重新接纳他,那他绝对不会多越界一步,况且那小床那么小,两人挤一块儿,多不舒服啊。
所以季容只是多铺了一床褥子,打算就这么继续凑合下去。
结果沈卿安先看不下去了――至于艰苦成这样?于是在某天夜里,他揪着季容的衣领把对方拽上了床,“上来。”
“这、这多不合适啊,”季容屈起一根手指蹭了蹭鼻子,故作害羞道,“孤男寡男的就这么同床共枕……”
季容接着如实阐述:“而且你知道,我这人现在很不老实的,万一我又把持不住,对你动手动脚呢?我还是接着睡地铺吧。”
“少废话,赶紧睡觉。”沈卿安翻了个身,背对着季容,“敢动手动脚我就把你踹下去。”
“真的吗?”
“真的。”
一听这话,季容登时一把抱住沈卿安:“那你踹吧,我认了。”
沈卿安困得眼皮发沉,懒得动弹,嘴上倒是嘀咕了一句:“手松开,当我跟你闹着玩儿啊?”
季容笑笑,扯过被子盖在二人身上,心满意足地闭上眼睛。
两人一起挤着睡确实暖和。季容想。
一片寂静里,季容听着自己的心跳,忽然轻声开口:“……沈卿安,我要是哪天不在了,你会不会舍不得我?”
“不会。”沈卿安说。
“为什么呀?”
“不是你自己非要来这儿的么。”
季容沉默许久,才慢吞吞地开口:“好吧,确实是这样,我自己非要来,别说你是来西南山区了,就算你去赤道几内亚我也得跟过去,我还要一直缠着你呢。但如果你哪天有了很喜欢很喜欢的人,我就不会再打扰你了,这个我发誓!所以现在……就让我陪你吧。”
“嗯。快睡吧。”
接下来的日子和以往并没什么不同,沈卿安醒来得早,季容总是比他醒得更早,照旧给沈卿安打水、沏茶、买润喉糖、泡脚、洗衣服。尽管沈卿安不需要他做这么多。
沈卿安刚做完手术,不宜受累,之前那些他一个人干的重活儿,现在也全部落到了季容身上。对此季容一句抱怨的话也没有,他能做到的事就全揽过来,不会做的就尽力去学,除了不能替沈卿安讲课以外,其他的已经尽力做到了极致。
季容一直觉得,沈卿安其实是需要别人陪伴的。陪伴沈卿安的人就算不是他自己,也更不可能是别人。季容还想过,人确实不能太贪心,复合不复合在其次,现在的日子就很好,别的他什么都不求了,只希望那个吃过很多苦的笨小孩能变得更快乐。
*
天气一入冬,离新的一年也变得不远。元旦过后,季容在山里简单地过了生日。
那天他根本不记得是什么日子,只是沈卿安忽然对他说,生日快乐。
季容愣愣地,过好半天才说,我不过生日。
以前不过生日是因为十七年前母亲在这天去世,后来又加上一条,八年前和沈卿安在这天分手。
这种生日也没必要过。
季容在心里对自己说,你已经满三十五岁了,怎么还是活得一团糟。
不知为什么,他又想起那年沈卿安送他的礼物,还有一张便签,每次想到便签上的两句话,心里总会泛起细细密密的疼。
季容看向沈卿安,喃喃道:“……你以前说过,希望以后可以陪我过很多个生日的。”
沈卿安没承认自己说过这句话。
“但是今天可以陪你过。”沈卿安又说。
沈卿安去厨房煮了两碗荷包蛋葱花清汤面,里面加了生抽、胡椒粉、香油、蚝油,闻起来简直飘香十里,给季容的那一碗里还多卧了一个荷包蛋。
两人窝在小小的宿舍房间里,围在桌旁,一人捧着一个碗,被热气熏得几乎想要掉眼泪。季容分不清他是不是真的想哭,但反应过来时,眼泪已经掉进了碗里。
沈卿安笑了一声:“怎么又哭了啊?”
“我不想哭的,就是觉得太、太幸福了……”季容擦擦眼泪,哽咽道,“这是我最快乐的一次生日。”
简陋的房间,简单的饭菜,没有任何庆祝和礼物,季容却说这是他最快乐的一次生日。沈卿安抿了抿唇,递过去一张餐巾纸让季容抹眼泪,又说:“寿星许个愿望吧。”
没有任何犹豫,季容脱口而出道:“我就想你好好的。”
“我答应你。”沈卿安说,“再许一个关于你自己的。”
“那……我的话,切实际一点,健健康康就行。”
“好,一定能实现。”
“我还想,”季容心一横,索性直接说出了口,“还想跟你复合。”
这次沈卿安终于没把话说死:“这个要看你表现。”
“也就是说,我继续努力下去还有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