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不让。
“和我说说。”盛星燃俯下身,一边给林序擦着头发,一边贴着他耳边,用最温柔的声音,“我和你是一边的。”
林序无奈笑:又不是幼儿园的小朋友,哪有谁和谁一边儿的说法。
但盛星燃揉着头发的动作轻柔得让林序无法不放松。他的视线被毛巾阻隔,视野的变化带来了奇异的安全感,像是被盛星燃带到了一个纯白色的、毫无压力的空间里一样。
他忽然觉得能够倾诉,也并不是一件他做不到的事情。
“是我姨妈的孩子,应该叫表妹吧。”林序说,“她通知我,我妈病了,在医院,让我去看看,把住院费结了,再签个公证文件。”
“公证?”
“财产公证。我妈……要把她和我爸买的老房子赠予我表妹。”
盛星燃的手微微停顿了一下。
林序:“你刚刚是不是想说脏话?”
“我……”盛星燃心虚一瞬,“你怎么知道?”
“因为我当时就说了。”
即使看不到林序的脸,盛星燃也仿佛鲜明地看到林序挑眉浅淡一笑的模样。
他也噗嗤一下笑出声来。
林序湿润的发已经被柔软的毛巾擦干,盛星燃收起毛巾,在林序对面坐下来:“公证,你签字吗?”
“不签。”理了理额前的发,林序不紧不慢地说,“那是我爸爸的房子。我可以把另一半的产权买下来,钱她们爱给谁都行,但房子,我不让。”
没有经过造型打理,林序的头发有些野蛮生长的意思,衬着眉眼里寸步不让的锐利,更显出几分少年气。
盛星燃出神地看着这样的林序,像是看到了那个十二岁的少年,提着仅有的行李,和“妈妈”这个词,和过去的自己,做了宛如凌迟的切割。
“我和她没有瓜葛,我是和她不相关的存在,这原本也是她的希望。”林序表情平淡,语气也平淡,像是真的已经切割完整,再无关联。
但是盛星燃知道,过往是扭曲的多面体。
它会一直把求而不得的缺憾,延伸成淡不去的黑色阴影。
林序的有生之年,那影子会一直存在于他的心中被凌迟割出的伤里,永远不肯消失。
盛星燃握紧拳头,又感觉到指甲在掌心嵌出的痛。就着这股痛,他轻声唤:“林序。”
“嗯?”林序看向盛星燃,安静清冷。
“你不是只有自己一个人。”迎着那清冷的眼神,盛星燃一字一句,“我和崽崽,和你。我们有一个很好的家。”
看着盛星燃,看了很久,林序忽然轻轻地吁出了一口气:“是吗?”
“是的。”盛星燃立刻回答。
不容置疑的肯定和坚持,很像誓言。
林序沉默却一眼不眨地看着盛星燃,他喃喃:“盛星燃……”
盛星燃的心往下一沉,继而不受控地狂跳起来。
他直觉林序要跟他说一些不同于两人平时日常交流的话,但他不知道林序要说的话,是他所期待的,还是他会害怕听到的。
林序也有着不易察觉的犹豫和迟疑。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又停住了。
安静的午后,偌大的客厅陷入了如同被封印的寂静,却又有着什么在这寂静间酝酿,暗流汹涌。
过了一会儿,林序做了一个深呼吸:“盛星燃,我……”
“星燃爸爸!我们来玩沙子吧!”午睡醒来的崽崽从房间跑了出来,边跑边喊。
哒哒哒哒的脚步声和元气满点的呼喊声打断了林序要说的话,也骤然把林序和盛星燃之间凝固的氛围都扫走了。
“要玩沙子吗?”动了动肩膀,林序从凝肃转变成了温柔,“小区的儿童活动区好像就有沙坑?我请沁沁姑姑下午过来带你去?”
崽崽摇摇头,扑向盛星燃。
盛星燃抱起崽崽,笑着站起来:“用不着。”
盛星燃的B座户型和林序的A座其实基本上对称,玄关进去同样是五十几平的客厅,餐厅在客厅侧边,客厅走廊延伸向左右两间各三十几平的卧室和一间十几平的书房。
林序把最小的那间书房改做了卧室,其余两间一间做了书房,一间闲置。助养了崽崽后,就变成了崽崽的固定房间。
盛星燃这边倒是把餐厅和客厅打通成了一个大空间,其他格局没做变动。但B座比起A座,客厅主阳台的面积大了约二十平。
阳台上,盛星燃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做了个儿童沙坑。他带着崽崽不亦乐乎地在沙坑里玩得起来。
借盛星燃的厨房准备好了晚饭,林序来叫盛星燃和崽崽吃饭时,他们两个还在沙坑里滚成一团。
看到林序过来,崽崽大喊:“序序爸爸,一起玩!”
林序把玩得不亦乐乎的小朋友从沙坑里拽出来了:“今天可是玩够了,乖,先去洗澡,然后吃饭了。”
崽崽拔腿就要往浴室跑,林序一把拦住他:“把衣服脱了再去,都是沙子,落在地毯上太麻烦啦。”
崽崽怔了怔,反应过来,立刻开始脱上衣。
但他今天穿的T恤恰好合身,双手拎着T恤底边往脖子上翻着脱的时候,小手竟然卡住了。
崽崽呜呜求救:“序序爸爸帮我!”
“抬手。”林序小心地把崽崽的手从衣服里解救出来,然后帮着他把T恤脱了,再给他拍了拍裤子上的沙子,又用沙坑边的水池龙头给他冲干净了手脚,才说,“好的,合格,可以去洗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