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偏执 - 重蹈覆辙 - 南北渡舟 - 纯爱同人小说 - 30读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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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偏执

王定安没有在这里停留得太久,他说我看上去疲惫得像是几天都没睡过觉的人,千叮万嘱要我赶紧休息。

“你才几岁,唠叨个没完。”我忍不住嘲讽道。

“那还不是你有前科,哪次听过话?”王定安停在门口,“手别碰水,好好休息。”

“赶紧走!”

王定安弯下腰,眨着那双锃亮的眼道:“那我们周五晚上见,不可以再放我鸽子了。”

王定安走后,我兀自在客厅的沙发上趴着歇了会儿,在后腰的毛衣外贴了张暖宝宝,缓和着腰上的僵冷。

以前还没学会和自己这幅身体相处的时候,曾经无知的只隔了一层薄衬衫贴暖宝宝,瘫痪的地方皮肤比正常体温要低很多,我自己又感觉不要热度,被烫出水泡都不自知。

还是席子发现我腰后磨烂出了血,劈头盖脸对着我一顿喷。傻逼骂了无数遍,最终被我一句“我这不还没习惯”,扎心地堵了回去。

那次我烫得比这回严重多了,每天睡觉只能趴着,还要忍受溃烂带来的神经痛,磨了整整几个月才完全好透。

所以这一次我没太当回事。

休息了半个多小时,等腰背没那么僵硬了我才起来。洗漱前,我得先把手处理下,否则不方便。不是我不听话,道理我都懂,但手不碰水根本不现实。

解开右手的绷带,手背皮肤还是红得像刚烫伤那会,指腹扫过会带起一点点的刺痛。

我拿了几张防水创可贴,将大部分起泡的地方贴住,但食指和中指之间的地方便没了法,也就不再管。看了一眼时间,我拿上换洗衣物,去到厕所。

让我没有想到的是,我刚转移到马桶上,褪下外裤,后腰骤然疼了起来,双腿也颤个不停。我咬着牙,一手扒着洗漱台的大理石边缘,一手抓着侧边的护栏,整个人扭着半身,几乎是匍匐的姿势抱着洗漱台,才稳住自己的身体不被腿上的动静带得摔下去。

直到这时,我才意识到是我自己太不当心了。

我提前开了浴霸将浴室温度打高,但马桶盖的温度对我的腰而言怎么都是冷的。毛衣太过不方便,温度稍微高一些我便脱了。

平时身体没那么疲倦的时候,我不会将腰背全都靠在马桶盖上,而是撑着单边的扶手来稳定身子。今天我却下意识地将自己贴靠上去,让自己虚空的腰部有个支撑,以此来保持平衡。这才能勉强腾出一只手。

腰上一冷一热便是最要命的。

但这是我自找的,这幅身体脆得像一张被时间腐蚀了的纸,稍有不慎就要还以颜色。

痛我可以熬,但剧烈的疼痛过后,让我难堪的是自己难以自控的身体。那一小点污迹如一根尖刺,用最尖锐的部分凶狠地刺向我眼底。

而我只能强忍着恶心,逼迫自己去直面它。

刚瘫痪的时候,我对自己完全没有控制权,这身体像是我的,又好像完全跟我没有关系。当时在病床上的我,毫无尊严可言,我只把自己剥离出去,看尸体般看着自己被摆弄的肢体。

后来勉强着、尝试着继续活下去时,我最先要求自己训练的便是这一部分。

所以日后我特别注意这一方面的问题,就是想捡起自己那仅存不多的尊严,握在手里。但偏偏,我自己的身体就是嘲笑我的最佳工具。

它总是在提醒着我,我是个无能的残废。

我看到自己的手在无端发抖,我知道此时此刻一定不能陷入这样糟糕的情绪里头。复健师和心理咨询师反复告诉过我,这是无可避免的事,或多或少,每个瘫痪的病人都需要面对。尤其是在剧烈的神经痛和服用抗痉挛的药物过后,轻微失禁的问题更是在所难免。

“你已经做得很好了。别每一次发生类似的情况,就把自己摁进情绪的深渊里头,掐着自己。你得学着放下和面对。”我用力咽着口水,想让自己逃离,想让自己清醒。

只是弄脏了一点,没关系的,裴修然。

裴修然,走出来!

然而,自我的挣扎如泥牛入海,被无边的黑暗吞噬得一干二净。意识越来越抽离,我手抖得无法将凌乱的腿拨正,身体已经被拉扯着快要滑落下去,右侧的膝盖已然触到了地。

我如同垂死的鱼,拖着半僵的身体做着最后的拉扯,仅能以狼狈扭曲的姿势撑着扶手,将自己钉死在原地。

我耳边又出现了嘈杂的幻听……那一瞬我似是被拉回到了那天的车祸……被周遭万物无情地凌迟着。

门铃响起让我骤然回神,如同溺水之人得救,大口贪婪地将空气吸进肺里,比方才神经痛来袭时更渴望呼吸。

门铃一声接一声响着,几声之后变成了急切地“哐哐”拍门声,留在卧室的手机也在这个时候响起。

我知道是陆召来了。

隔着门,我听见电子锁发出来微弱的一声“滴――”,那人闯了进来,紧张地喊着我的名字,“裴修然!”

直到厕所的磨砂玻璃出现那人身影,我才从发干的喉口喊出一声:“别进来!”

被压下的门锁又回到了原来的样子,陆召定在门口没有动,沉着声说:“裴修然,让我进去帮你。”

“不用!”我发泄般地低吼着。

“裴修然!”陆召也提了些音量,但他的确停在了门外,没有进来。然而,当我要将自己身体撑起来时,虚软的手臂打了滑,碰倒了牙杯,发出一连串乒铃乓啷的动静。

陆召还是闯了进来。

“陆召!”我睚眦欲裂地瞪着他,握紧了拳,哪怕自己会倒也毫无顾忌地挥向了他。

陆召为了接着我,便没躲。他用舌顶了顶脸颊,脸色有些阴沉,他扯下浴巾盖住我的下身,“闹够了没?”

“我要你管了吗?”我攥着他的衣领反问,“你凭什么闯进来,为什么要进来!陆召,你难道不知道界限在哪里吗?”

“是,我不知道界限!”陆召明显压着火,“我他妈没法站在外面干等,我怕你摔了磕了碰了,我禁不起行不行?!”

我好笑地“呵”了一声,“这点算得了什么?嗯?那些乱七八糟的日子我都过来了,再痛我也都熬过来了,现在这点算、什、么?!”

“裴修然!”陆召压低声音。

“我就是这样一个残废,你看到了,你看清楚了!”我吼道,“你还想要看什么?是我这双没有知觉的腿,还是我……”

“够了裴修然!”陆召打断我,满含戾气地问:“用你自己的不堪来叫我难过,让你很好受吗?”

“这不就是陆总想要的么?”我冷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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