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指尖碰触一片湿润温热,卞梨瞳孔皱缩,不知所措地想要缩回手指,却被余漾过分撩人的眼神硬生生牵住。
她笑笑,握住了卞梨的指尖。
“你……”少女唇张了两下,却什么话也说不出。
鹿眼里湿漉漉的,仿佛起了雾,又好似下了阵雨,勾得余漾心痒痒,她环住了卞梨的腰,将对方整个人都揽进了怀里,亲昵地蹭蹭对方的侧颊,笑声得意,“我的小朋友真是太可爱了……”
你的?可爱?
前者在卞梨心里掀起一片波澜的浪潮,搅得人心烦意乱;后者两字形容词卞梨以前会喜欢听,现在却不爱了。
――余漾老把她当小孩,亲近不作伪,关怀合乎情理,却又像踩在某条不可明说的警戒线上。
――说什么你的我的?总把距离拉得极近,总让她以为自己是和别人有所不同,是有机可乘的。
事实上呢?全是余漾温柔的无心之言。
这人简单说一句话,却压根没想过会给旁人带来怎样的困扰。
卞梨讨厌余漾!
讨厌一分钟吧。
“我不开心。”卞梨揪着余漾腰侧的衣服,委屈地呢喃。
“哪里不开心?”虽然池芬已经跟自己说过一遍了,但余漾现在还是很耐心地问道,从卞梨嘴里听到和从别人那里了解来的,大抵还是不一样的。
“明明我什么也没做错。可为什么却总要受到别人的诋毁、攻击?”卞梨抬眸,白皙的脸蛋上泪水涟涟,瞧得余漾心软。
她把今天在训练室发生的事都跟余漾说了。
“这世界上发生的很多事情呢,它都是没有道理的。”余漾挠了挠对方的下颌,像逗一只猫儿,温柔道,“我想说的是,不要总从自己身上挑原因,因为往往你只是站那,旁人就免不了升起嫉妒的心思,甚至还会团体拱火,自以为正确地来讨伐你。”
“其实更多时候,世界上的正义往往被人多的一方给定义。你可以百口莫辩,但不必自我折辱。”
“学姐,你也是吗?”卞梨勾住了余漾的指尖,很认真地问。
“嗯?”余漾眸光轻晃,像是想起了什么。
“你呆在娱乐圈里,肯定会经常受到不讲缘由的谩骂,对吧?”卞梨很肯定地说。
对于一个公众人物而言,挨骂应当习以为常,部分人可能还会觉得这也得归在她们的职业范围之中,可余漾无法忍受的是,为什么别人的错要牵连上她。
她甚至还走不到百口莫辩的那一步,因为一开始就判下了死刑,连辩解的机会都未曾拥有。
《热带鱼》宣传时以大尺度为噱头,自然一播出就票房飙升,一路高歌猛进,票房仅短短一周就挺进了10亿。这对于一个新人演员来讲,已是一个非常不错的成绩了,却没想到,刚迈过15亿的坎,上面直接要求下架电影。
当时国内没有设置分级。《热带鱼》的编剧恃才傲物,五年的职业生涯树敌不断,很多看不惯抑或是出于妒忌心理的仇家给审核部门致电、写匿名信,甚至,施压。
挡不住这样热情高涨、不断上升的“文化运动”,过量的情-色镜头和越界的爱恋成为下架理由。
余漾踏上电视剧演员过渡为电影演员的路将将开了个头,就在半路遭受惨痛夭折。
那段难熬的日子――尚未从电影中剥离掉的过度激烈的情感,事业受挫,和公司的合约纠纷,三座大山一同压在二十岁的余漾肩上,她茫然得不知所措。有不少人给她递出橄榄枝,要求无非□□、卖身。
可能吗?余漾哆嗦着指尖抠捏扁的烟盒――烦心事常常蜂拥而至,烟也没了。
金鸥来看她,把她从乌烟瘴气的房子里捞出来,举着一面镜子,强硬地拨开她的乱发,叱令她好好看看自己的样子。是人是鬼?
镜子中的人脸色苍白,眼袋乌青,可怕程度媲美贞子。余漾靠着墙壁滑落在地上,滚烫又冰凉的泪水从手指缝隙里流出来,她哭得很安静,“我能怎么办啊?”话语里透着心死的哀痛。
金鸥蹲下身,撩开她的长发,和她深深对视,说:“余漾,你这回要站不起来,那你以后就再没站起来的机会了。听我说,《热带鱼》的编剧看好你,特意写了个新剧本送你,能不能把握住机会,就看你自己了。”
两年时间。余漾用了两年时间翻身,尽管现在也仍是个不温不火的程度。
编剧说为她量身而作的《谷刀》,却转手就拿去卖给了刘屹,不过那之前余漾读过――
宋怀荆和她本人太像了,家教老师,表面上清高纯洁,其实骨子里烂透了,拜金又缺爱,什么都想要,却什么都得不到。
一个极具戏剧性的悲剧角色。
她在这世界上的所人眼中,大概都是这样的一个形象吧?
那确实,再合适不过了。
听到余漾的话,编剧欧景掸掸烟灰,笑得很大声。他太奇怪,余漾为什么这样形容自己?
――为什么要把自己形容得这么差劲?
见余漾缩在沙发里,缩成一团眼也不抬,仿若对聊天完全失去兴致。金鸥站一旁解释,唇嗫嚅了几下,似乎有些难以启口。
不大的房间这时显得过于寂静,陷入了一种尴尬的僵持里。只剩下欧景吞云吐雾的声音,余漾眉心堆拢厌恶,抱着毯子往外走,经过金鸥身边时方才留下一句:“都给他说了吧。说明白一些。”
余漾走后。欧景把烟头扔进烟灰缸里,问扇空气的金鸥:“她戒烟了?”
金鸥嗯了声,回:“余漾说抽烟太消耗意志力了。”
欧景哂笑一声,“胡说!”继而傲慢地瞥了眼金鸥,“说吧。”
余漾十三岁的时候抓着三百块,从南方小镇里出来,坐了大几十个小时的火车前往北京。
当时在火车上遇过扒手、流氓,可小姑娘胆子大,狠狠瞪一眼、再用力踩一脚,根本再没人敢惹她了,她把仅有的三百块保护得很好。下了车,遇上一个带娃的大婶,她才失去了第一笔钱――她当时太单纯太傻了,过于下三滥的骗术都能把她耍得团团转。
后来去酒店外蹲守,凭借一副好姿容多多少少换得了些演龙套角色的机会,期间也差点被人骗去酒店、饭局。
有次站在房间里捡起透明纱质衣服时,才恍然回过神,从二楼窗户跳下去逃了,躺了一个月医院才终于有点教训。
金鸥低笑一声,像在笑话余漾的傻,抑或是怜悯、心疼那些不为人知的过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