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番外:莫摧残
岑松第一次见到奈结衣,是在与扶桑一役大获全胜的那场庆功宴上。
作为战败国议和的礼物,战胜国应得的战利品,奈结衣大公主被送到了朝的王城,那时候她才十四岁,一双乌黑明亮的眼睛很漂亮,明明胆怯的紧,却仍作镇定的表情,那么可爱,那么漂亮,只是在宴会上远远望了一眼,就让十九岁的岑松记了一辈子。
扶桑是在没有适龄可以和亲的公主,无奈之下只能将差不多年纪的奈结衣送到朝来,朝先帝见状也不着急,说是让奈结衣留在宫中,等十五岁及笄时再做婚嫁。
往后的日子里,不论有事没事,岑松都跟着父亲岑翌往宫里跑,起初只为见上这位扶桑小公主一眼,甚至匆匆一瞥,他也觉得不虚此行。久而久之,奈结衣也察觉了这个总能莫名在宫里任意一个地方邂逅的少年,慢慢熟知后,岑松成为了她在这个陌生的皇宫里唯一算得上朋友的人。
俊俏少年妙曼少女,正直青春花季,暧昧情愫朦胧生长时,突然某一日,一个不速之客闯进了他们的世界。
岑松刚和父亲去宫中,悄悄给奈结衣带了宫外软酥寨的海棠糕,回来的路上,在岑府门口被一个姑娘拦住了去路。
小姑娘明眸皓齿,锦衣华服,绫罗珠钗好不华丽。拦住岑松后不急着说明目的,而是先向他父亲恭恭敬敬的行了个礼:“岑伯伯好。”
岑翌和蔼的看着她,笑着点头回应:“小阿篱来了,松儿,还不快带阿篱妹妹进府去坐。”
“不必了叨扰了岑伯伯,我在门口和松哥哥长话短说,娘亲还等着我回家用午膳呢。”
听罢岑翌也不勉强,笑着捋捋胡子先进府去了。
目送父亲进去后,岑松不耐烦的对陆篱道:“有什么话快说。”
陆篱翻了个白眼:“你不想见我,我还不想见到你呢!”说着,从广袖中摸索半天掏出一封印梅花的信纸,塞到他手里。
“什么东西?”岑松一脸迷惑就要打开看,却被陆篱一把按住准备拆封的手。
陆篱看见他就没好气,还是隐忍着压低声音道:“大街上不合适,拿回去再看。”说完不等岑松再询问,扭过头就趾高气昂的走了。
望着陆府华丽的车轿扬长而去,岑松心里一阵鄙夷,像陆家这种极尽奢侈的家风,他素来不喜,甚至觉着虚荣粗俗,难怪养出的女儿也是这般浮夸傲慢。
回府拆封后,竟是一纸用簪花小楷写的整整齐齐的情书,语句之轻佻,措辞之露骨,一阵厌恶之情顿时腾升,岑松当即烧毁,并对这双姐姐写好情书,妹妹负责送达的姐妹更讨厌一分。
本来这件事他都快要淡忘了,却在奈结衣十五岁生辰及笄礼上,重新被以另外一种方式提起,让他不得不面对这个血淋淋的事实。
按照朝的习俗,奈结衣站在高台上行这及笄礼,是不是看往岑松这边的目光娇羞含情。今日过后她就可以嫁给自己的意中人了。岑松也在等这一刻,他们早已商量好,等奈结衣及笄过后,他们就和皇帝禀明,求皇帝赐婚。
一旁的陆篱早已看出了他们的眉来眼去,佯装起身要去更衣,路过岑松时,她低声提醒了一句:“你可别忘了,岑家和陆家可是有婚约的,若敢辜负我姐姐,我定饶不了你。”
岑松本就年少轻狂,在父亲的强压下滋生出不少叛逆,听陆篱这番威胁浓郁的话,更是激起了他的逆反心,岑家确和陆家有婚约,可他即便娶任何人都不会娶陆家的女儿。
晚宴上,先皇果然提到了岑陆两家结下的婚约,同时还颁布旨意,将奈结衣嫁给自己的嫡三子为妻。
这道旨意如同晴天霹雳,让一旁的岑松再也难以安坐,竟起身拉过奈结衣的手,一同到大殿正中央跪下请求皇帝赐婚。
在场除了皇帝为这二人忤逆自己的旨意黑了脸外,岑翌和陆启更是气的不轻,岑翌气自己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儿子,奈结衣是扶桑公主更是留给人质,皇帝定然会将她放在眼皮子底下;陆启则是气这门父亲在世时定下的婚事,父亲去世后,岑松居然想悔婚。
皇帝黑着脸,强忍着心底的怒意道:“之前陆家丫头来告知朕,说岑小子和扶桑公主暗通款曲,朕还不信,如今想来,得亏这丫头报信及时,朕为防万一在今日提前颁了旨,否则岂不还被尔等小辈摆上一道?”
龙颜大怒,皇帝虽暂时撤回了将奈结衣下嫁三皇子的诏书,但也绝不应允她下嫁岑松,只说稍后再议。最终事情以岑松被岑翌关进柴房绝食三日告终。
岑松本想以死明志,用绝食来表达自己和奈结衣在一起的决心,却在快支撑不住的时候放弃了,奈结衣在宫里生死未卜,而罪魁祸首,向皇帝高密的陆家丫头,还在外边活得好好儿的等着嫁给自己的心上人,凭什么?
岑松向皇帝妥协了,但是又没有完全妥协。
父辈为岑陆两家定下的婚约,并未指明嫁娶之人,岑松答应迎娶陆家女,但不娶长女陆谣,而是要娶次女陆篱。
见岑松已经让步,皇帝也不好得寸进尺,况且自己三儿子的心事皇帝也看得出来,比起让他娶奈结衣,他更倾心于陆谣,那正好,岑松一个请求,成全两桩好事,皇帝乐在心中爽快答应了。
为了防止将岑松放出去他又惹是生非,岑翌便将他关在府内不得外出,直到和陆篱完婚才会还他自由。
成亲当天,高朋满座,红绸锦缎,岑翌宴请了王城内所有达官显贵,宾客纷纷前来贺喜,大箱小箱和贺礼源源不断的往里送,岑松跟在父亲身边也在笑,眼眸深邃看不出几分真心,只是跟着道谢,顺着应好。
吉时已到,新娘已经迎回,到了拜天地的时候,岑松接过红色结发球的另一端,牵着新娘走进正厅。路过厅内端坐的宾客时,岑松发现迟亭也跟着他父亲迟骢前来赴宴了,两人目光不经意间对上,迟亭只是微笑颔首表示恭贺,一种得意之感突然在岑松心里萌发,若没盖那红盖头,他可太想知道陆篱看到迟亭后的反应了,得知自己的心上人看着自己成亲,不知会是如何有趣的场面。
良辰美景,洞房花烛。夜深人静时,岑松才醉醺醺的进洞房,二话没说直接用手扯了盖头,陆篱娇艳明媚的脸庞瞬间映入眼帘。
岑松两颊微红,语气挑衅:“嫁给自己不喜欢的人,感觉如何?”
陆篱垂眸,懒得和醉鬼置气,累了一整天疲倦不已,合衣便往床上躺去,却被岑松一把捏住手腕,疼痛使得她不得不顺着力起身。
“岑松你发什么疯!”陆篱使劲想要挣开他的钳制。
听罢岑松握住她手腕的力度越发大:“我发疯?是啊,我发疯,既然我不能和奈结衣在一起,那你和迟亭也休想!既然我痛苦,你也休想快活!”
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从岑松手里挣脱,陆篱轻轻揉着被捏出一圈红肿的手腕,皱眉瞪着他通红的眼睛,随后深吸一口气,倒下睡觉,不欲再搭理他:“随你怎么说。”
大家都以为成了亲后,岑松总该消停一阵。未曾想才第二日,两人进宫谢恩后,岑松便寻了个由头,进了奈结衣的宫殿,并让陆篱留在门外等候,一等就是几个时辰,大殿门再打开时,还是奈结衣亲自挽着岑松的手送他出来的,两人举止亲密,丝毫不避嫌,像是故意要让皇宫上下所有人都知道他们的关系。
两人依依不舍话别后,岑松才转身想起一直候在门外的陆篱,此时她面无表情,似乎一切都与她无关。
两人默默无言的走在出宫回府的路上,岑松步子大走在前面,陆篱也不急着追,在后边悠闲的走着,突然岑松放慢了脚步,像是在等她,距离慢慢缩短后,岑松终于开口:“方才的事,若你还想告知陛下,我……”
“与我何干?”陆篱先一步打断他的话,“你爱找谁找谁,爱见谁见谁。”
陆篱说完,高傲的仰着脑袋自他身边走过,没有丝毫停留。岑松微微握紧拳头,陆篱还是一副无所谓的模样,看来是还未到伤心处,他下定决心,给自己的妻子一份礼物。
迟亭和余婉的婚事敲定时,岑松故意带着这个消息神采奕奕的走进陆篱的屋内,陆篱正在喝茶看书,见他来了也只是淡淡一瞥:“什么风把你给吹来了?”
岑松从怀里掏出金粉墨字的请柬,放到陆篱跟前:“迟府送来的,你自己看。”
陆篱打开请柬一字不拉的看完,直到最末尾的落款时,神色才微微有些异样。
见状岑松心里暗喜,不忘补上两刀:“你的好姐妹要和你的心上人成亲了,世人都称你和余婉为‘南篱北婉,大双姝’,她的婚宴,您不会不愿出席吧?”
方才异样的神色一闪而过,仿佛根本没有出现过,陆篱小心翼翼的将请柬折叠后摆放好,边对岑松说:“你不必激我,迟哥哥本就和婉儿两情相悦,我理应祝福他们。”
岑松最见不顾她这副假好人的模样,出声嘲讽:“那我和奈结衣也是两情相悦,你怎么不成全我们?”
郁积已久的情绪终于爆发,陆篱重重的将茶杯摔在桌上,茶盏应声破碎,茶汁洒落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