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貍（二）

月貍（二）

妖市规模不大，但胜在位置好，在整个妖界的中央，即使是临近酉时，也是妖来妖往。

青石板路蜿蜒向前，两侧是奇形怪状的木楼，大多是黑檀和桃木所建，有悬在半空的，有半截入土的，还有挂在树上的……木楼上都挂着兽骨灯笼，等到天黑，便会亮起。街边药摊飘来灵草香，在空气中酿出几分清润。

街上妖怪往来如织，一只长着兔子耳朵的少女捧着灵草凑到宋杳杳跟前，她看了眼，但由于分不清这些药是干嘛的，有什么功效，只得扫兴而归。她又看到一个长着狐貍脑袋的人倚在柜台上，身后的尾巴有意没意地扫着案上的符咒，宋杳杳看着他的头先是愣了下，在心里默念“在这个小说里，什么都是正常的”，默念了不知多少遍，她才勉强接受了一个人的身体上长着狐貍脑袋这件事。随后，她的目光落到案上的符咒上，有不少她眼熟的，君九幽随手挑了几个放在她兜里。

三人接着往里走着，在巷尾开着一家酒肆，是整个妖市最热闹的地方，杏色的酒旗上绣着“忘忧”二字，被风卷得猎猎作响，店里飘出糯米酿的甜香，混着淡淡的桃花醉气，几个裹着麻布的石妖坐在门槛上，手里的陶碗碰在一起。

“去喝一杯？”云澈转头问。

“时辰不早了。”君九幽见两人跃跃欲试的模样忍不住提醒。

“所以才要抓紧时间，去喝一杯。”云澈道。

宋杳杳确实也想一试，便三言两语哄着君九幽。

就在好不容易哄得人同意之时，酒肆内突然传来一阵响动。

“借过借过！别踩到我尾巴啦！”

脆生生的喊声裹着点娇憨的蛮横从熙攘的妖群里撞出来。少女一身杏粉软缎裙，领口袖口都绣着缠枝银狐纹，走动时裙摆扫过青石板，缀在裙角的珍珠络子“叮咚”轻响。一头墨发松松地挽着，插着支金点翠的桃花簪，耳坠是成对的狐耳红宝石，随着动作发出细碎流光。最让人移不开眼的是她身后的九条尾巴，雪白尾尖泛着淡红光泽，跑起来时格外灵动可爱。

她灵巧地挤过酒肆中的妖群，实在不行便直接变回原形，到了宋杳杳一行人跟前，一只雪白小狐貍“嗖”地一声一溜烟变不见了。

“月貍？”宋杳杳转身对君九幽道，“她应当就是妖界的小公主，白狐月貍了。”

到了街上，月貍变回人形，躲开扛竹筐的鹿角少年，又探出手往糖铺子上的糖罐里捏了几颗金箔糖，一条狐尾还悄悄勾住摊主的手腕防止他阻拦，从摊主眨眨眼道：“李叔，记在我四哥头上！”

不等对方出声就溜到药摊前，一把拽住兔子耳朵，狐尾缠上对方胳膊，笑道：“到手了，蛇娘子的独家酒酿，走陪我去喝一杯。”

说完，一狐一兔便朝着妖市外走去。

“这月貍公主还真是活泼可爱。”云澈感慨道，“想必妖王很是宠爱。”

“你想多了。”宋杳杳在一旁泼冷水，“恰好是因为不宠爱，不在乎所以只要不干出出格的事，便都无事。”

云澈闻言，愣了一下，道：“这样啊，阿杳懂得真多。”

“玄螭，你妹妹好像不见了。”一道熟悉的声音从酒肆深处传来。

玄螭？

宋杳杳微微皱眉，这名字好像在哪里听过。

她猛地想起什么，伸长脖子往里看去。

只见玄螭和另一个怎么也想不到的人正坐在一起，窗边对饮。

“那是……”宋杳杳疑惑道，“夜乌桕？”

玄螭就算了，妖界少主在妖界哪里都有可能，但是……

魔界少主为什么会在妖界啊？

宋杳杳正疑惑，玄螭往她的方向看了过来，但目光却越过他，落在她身后的君九幽身上。

“九幽？”玄螭轻声唤了声。

夜乌桕：“？”

“看后面。”玄螭对那处轻挑了下眉。

夜乌桕转头一看，歪嘴笑道：“哟，熟人啊。”

他对着门前的三人吹了个口哨，“来，坐着来。”

宋杳杳：？

她转头看君九幽的意思，君九幽翻了个白眼，低眸轻声道：“去打个招呼。”

说完，他领着两人进了酒肆。

“来，喝一杯。”夜乌桕端着一杯酒给他。

君九幽眉心一跳。

“怎么？喝不了？”夜乌桕笑道，“不就是没给你倒杯子里吗？”

“好了。”玄螭出声打断两人，重新递了一杯酒给君九幽，顺便招呼着他身后的两人坐下，“今早父王还说你要来，这就到了？”

君九幽道：“嗯，走了有三四天了。”

你父王告诉你可真够晚的，宋杳杳心想。

“上次少主比武的伤可好了？”玄螭问，他直直地看着宋杳杳，仿佛这个问题是在问她，而不是一旁的君九幽。

宋杳杳拧眉回视，正巧撞上玄螭收回目光，他笑道：“果然没人错，那时在九幽体内的是这位姑娘吧？”

“你能认出来？”宋杳杳有些怀疑，“还是诈出来的？”

“第一眼就觉出你的气息和当时九幽的气息极像，再问一问便就得出结果了。”玄螭道。

“认出不是我，还下死手？”君九幽反问他，眼里闪过一丝不满。

玄螭无辜地耸了下肩道：“我当时只觉得你奇怪，和我们疏远了不少不说，就连使自己最常用的刀也生疏了不少，其他的都只是猜测，难道要我放水？”

“你哪次没有放水？”这时夜乌桕在一旁不满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