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龟背上驮着的是一个人，白发苍苍，垂垂老矣。

云峥望着那人不断地向着自己靠近，手掌不由得紧攥，额头涔涔直冒冷汗。

这是座与世隔绝的荒岛，陆上的人迹皆是由鲛人们一手所创。这个突然从海面上来的老妇人，会是谁呢？

云峥怀着一肚子的疑问，刚刚想要接近对方试探个清楚，却发现已经有鲛人赶在她之前抵达了海滩欢迎陌生人到来。

龟背上的海巫拄着手杖笑意盈盈，慢吞吞地从龟背下来，面对着鲛人甚是友善。

但云峥待在远处的礁石之上，却总觉得那人的目光一直望向着自己。

“她会帮助我离开这儿吗？”

云峥喃喃自语，殊不知皎朔已经悄悄靠近她的身后。

一只强壮有力的手臂揽过云峥，接着是天旋地转，她倒在皎朔的怀中沉闷不语。鼻息间嗅到的是对方身上清冽的香气。

皎朔算到了今日这个时候是海巫上岸的时辰，他生怕云峥多心瞎想，打乱了他的计划。

而云峥见到海巫，却想着是如何逃出小岛，这让皎朔有些儿恼火。皎朔捏了捏云峥的脸颊，试图让她放轻松些。可对方紧绷的身体反应告诉他，她在害怕，想要离开呀！

皎朔摁住云峥肩膀的手收紧了些，嘴里吐出的话语无比坚定。

“你答应过我的，做我的新娘~”

云峥没办法拒绝。她对着皎朔的情感十分复杂。二人初次相见时，她觉得他眼泛泪花，楚楚可怜，落魄无助的样子勾起了自己的怜悯之心。单单从皎朔这张脸来看，确实是摄人心魄。但美貌下面潜藏的暴戾独断，确实她无法承受的。她此刻像是走上了一条没有退路的征途，皎朔紧扣着她的双手，十指缠绕，宛若一对璧人……

“我想回家看看……”

“等风浪停了，成年礼过后，我就带你回去。”

云峥大致的知道了皎朔所说的成年礼是什么，在这之后，他恐怕会要求云峥履行约定，与他成亲洞房。若是如此，她这一辈子都要死死绑在皎朔身旁，再也没有离开的可能了。而云峥尚不确定自己对着皎朔的感情，光看着脸发出的喜爱之情，也只是肤浅的表象，不能算作是爱。

皎朔得不到云峥任何的应答，有些儿失望。

的确是他逼的太紧，二人连培养感情的时间都不够。只怪这时间太过仓促，若是任凭云峥回去，他成年礼过后便要应对鲛人一族的纷争，无法顾及到自己的爱人，平白错过了大好的繁殖期。

斟酌再三，皎朔决定将婚礼和成年礼同时进行。

海巫听到这个决定的时候并不奇怪，她活得太久了，见的事情多了去，皎朔的念头她可以理解并且体谅。

而那个人类女孩，似乎对着她有无限的好奇之心呢。

既然是要成亲的，皎朔自然带着云峥来面见海巫。而在山洞另一头的树林子里，悄然无声地搭起了一件小木屋。

翌日，皎朔领着自己的新娘进到小木屋里，海巫正围着一口大锅煮着浓稠刺鼻的汁液。

伴着木棍的搅拌，锅里的东西沸腾出滚烫的气泡，海巫嘴里念念有词，仿佛是在念着咒语。

云峥被这幅古怪诡异的场景吓住了，微微的颤颤了身子。

皎朔牵着她的手察觉到了她的恐惧，遂将自己的爱人揽在怀里，用自己的身躯替她挡住了刺鼻的浓烟。

海巫虽然年迈但并不愚钝，皎朔护住云峥的举措她看在眼里，面上虽然并未有任何的表情显露，但心中却已经暗暗筹划出了计策。

“这是我的爱人云峥。”

皎朔先是对着海巫介绍自己的新娘，然后打算商议明日的成年礼之事细节准备。

海巫一边熬药一边慵懒地抬头，看见云峥的那一刻稍稍愣了愣神，她多久没有看见人类了呢？

但很快，她的思绪被屋内的老龟打断。

“锅糊了！”

这句话是从乌龟嘴里发出来的。皎朔和海巫都不感到惊奇，唯独云峥像是见鬼了一般的攥住皎朔胸前的衣襟。喃喃自语道：“乌龟怎么会说话？”

皎朔不知该如何向云峥解释乌龟会说话，毕竟眼前的乌龟不是乌龟，而是千年成了精的老王八。

海巫的坐骑老伙计憨憨地笑了笑，笨重的龟壳压住他的身躯不便在小木屋内翻动。

“再聊下去锅要烧焦了！”

老龟惦念着锅内熬着的东西，望着云峥的目光不太友善。

海巫顺手丢开木棍长勺，索性暂且不管眼前的汤药。而是从背后的青苔丛内掏出了一把闪耀着金光的匕首，递给云峥。

“初次见面，这算是见面礼。”

云峥有些儿为难，不知道为什么眼前的人要送自己一把匕首。皎朔原来说得是带她来见族里的巫师，她想着海巫是不是和村子里的巫师一样，也有着神力。可除了屋子这只会说话的老龟，好像也没看见其他什么神奇的地方。

她按捺住自己的好奇心，抬头看了看皎朔，得到他的应允之后，这才接过了海巫的匕首。

皎朔知道海巫送的匕首是什么，那对于鲛人来说是致命的武器。若是他不在云峥的身边，她遇到食人的鲛人，可以凭着这把匕首自保，免受伤害。

想来海巫为着这件礼物是费尽心思。

皎朔用着鲛族古语与海巫交谈，言辞中传达了诚挚的感谢。海巫与他多说了几句关于婚礼的事情，又回过头看云峥。

称赞：“是个好苗子！”

云峥一头雾水，没听明白对方的夸赞。

“好苗子，是好生养的意思吗？”

她下意识的脱口而出自己的疑惑，哪怕声音细小的像蚊子一般，可这动静还是被老龟捕捉到了。

它碧绿色的眼眸望着云峥，竟然涂生了几分同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