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乔言继续炒菜,脑海中却忽然浮现在香港的那个旖旎夜晚,还有那个漂亮的男人。
时简捏着葱眉眼带笑回家了。
年,是两家人在一起过的。热闹一些,自在一些。
十二点的钟声敲响,乔言和时简在门外的楼梯上坐着,围裙还没来得及脱。都是第一次张罗年夜饭,累坏了,他们俩相视而笑。
“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
鞭炮,烟花,跳跃,绽放。他们看着彼此,在这喜庆的吉祥的时刻。
时简收不回目光,只觉昔日的玩伴像变了个人,魅惑他,吸引他。不知不觉,他已经慢慢靠过去。
或许机缘不太巧合,楼上邻居家的孩子忽然跑出来,呼呼隆隆从他们中间穿过。单元门一开,一股炮竹味儿很快冲进楼道。
这个吻,不了了之了。
一切都维护得很平静,再需几日,乔言就该回去上班了。然而,就在大年初三这天,该来的还是来了。
北方的年初三有个习俗,吃饺子。前几日实在累够呛,乔言这天没能起早,父母心疼女儿,闹钟过了也没叫她。叫醒她的是客厅里的电话铃声。
好不容易维持住的和平,还是这么轻易地就破了。
妈妈声音压得很低,听得出已经尽量在简短对话的复杂度以便尽快结束谈话。
乔言实在无法继续装聋作哑。没刷牙没洗脸,头发也乱糟糟的,她打开门,静悄悄地看着妈妈。
“你别嗦了,我还有活儿干呢,快挂了吧!”妈妈一副随时能挂掉电话的姿势。语气很不耐烦。那是至亲之间才有的放肆,可以不考虑态度,不考虑语气。跟她们之间的客套一点都不一样,她竟像个外人。
乔言踱过去,一把抢过电话。乔妈妈很是吓了一跳,但面对面无表情的乔言,什么也没能说出口。在这件事上,她永远不占理,永远低姿态。
乔言拿着听筒,对方还在滔滔不绝地讲话。
乔言并无打断,默默听,默默看着墙上的时钟。她的愤恨随着那滴滴哒哒的秒针一同行进,声音越来越响。
“我一年到头也不予你打电话,予你拜个年总可以吧。”
“毕竟我和她还是姐妹呢,我也是你女儿,我为什么就要让呢?”
“妈,我跟你讲,这件事情你不能一再退让,你越是这样你在那个家就越没有地位。”
“这样下去,你会受欺负的。每次我看你忍气吞声的样子我都难受。”
“实在不行,你就来找我和我爸。我们养你,我和我爸都说好了,不管到什么时候,家里的大门都是为你敞开的。”
“还有,我和阿森今年下半年结婚,这么大事,你总得出面吧?”
两个称呼“妈”“阿森”足够让乔言心如刀绞。她多像个笑话,谈个男朋友被人撬走,贤惠的妈妈忽然冒出来一个私生女,最可笑的是,撬走她男朋友的就是这位一口一个姐姐叫她的妹妹。
“不出面的确有点说不过去。”乔言忽然发声。
对方静了一会儿,轻轻叫了一声,“姐?──姐,过年好。”
“别叫我姐,你姓陈,我姓乔。我们也不是亲戚,别搞错了。”
“姐──”
乔言再听不得这个字。电话几乎是摔下去的,纵使她已经尽量克制情绪了。
再没办法当做什么也没发生过了,不要再自欺欺人了罢。
乔言转过身,脸上挂着诡异的笑。
因为她的母亲,她心如刀绞,因为她的母亲,她怀揣着无法解开的疑惑。到底是什么,让这个贤良淑德的女人背着丈夫给别人生孩子,又到底是什么,让那个有些大男子主义的绝世好男人一忍再忍。
她不懂,她完全不能懂。她的眼睛里全是怨,全是愤。
母亲的姿态已经不能再低,可越是这样她越是生气。她本想再忍忍,忍过去就算了。但她失败了。她被情绪操控起来。
“妈,你觉得这样合适么?你有没有考虑过我爸的感受,你知道他们说什么吗?他们的家门随时为你敞开,他们予你养老,你是不是就等着这天呢,是不是早就想把我和我爸踹了?”
乔言的声音愈发升高,眼泪不断往下淌。
“乔言,你别说了。”如同以往,关键时刻,父亲一定来当和事佬。
乔言忍无可忍,矛头飙向父亲,“我为什么不说?做错事的人不是你,不是我,是她!爸,你为什么要委曲求全,你为什么要这样?我可以养你,我养你!全世界都不要你,我也会要你!”
“我说你别说了!”乔爸爸提高音量,脸色很是难看。
满世界的炮竹声裹挟着全中国的幸福,但是偏偏遗漏了这个支离破碎的三口之家,乔言一句话也不说了,拎了外套就走。
前来找人的时简差点撞了鼻子,只见乔言冲出家门,外套都没来得及穿。
乔言一口气跑到公园,时简一直跟着她,等她站下来,时简把她掉在地上的外套捂在她肩上。
“别着凉!”
乔言颤抖着肩膀,眼泪直流。
“乔言。”
劝女人,时简没什么经验,但此时此刻,他只想把她抱进怀里。于是,他便这样做了。把她摁在怀里,让她痛快地哭。
“哭吧,哭出来就好了。”
在他肩上趴了五秒钟,乔言就起来了。她哭得很克制,只是眼睛鼻子红了,表情还是冷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