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你这样高贵美丽的生物,也愿意和……
说句十分讨打的话,尽管宋宴山怒气冲冲地发了两条消息过来,但姜愿丝毫没有感觉受到了威胁。
与之相反的是,她眼前浮现了宋宴山气鼓鼓地坐在光脑前,瞪着她发过去的消息的模样,像是蹲坐的狗狗,哪怕大尾巴如战旗般耀武扬威地竖起向她宣战,但含着幽怨的双眸眼巴巴又背叛着透露出好哄的讯息。
只要她肯摸摸头,捏捏狗耳,宋宴山又会再一次钻到她的怀里,一场大战就会被这么悄无声息地平息掉。
只可惜自母亲死后,姜愿就收起了一肚子的柔肠,所有情绪的表达不是凶猛地抽烟喝酒,就是和姜广镇冰冷地对峙,即使她有心放软身段,也学不来其他姑娘的软绵。
她尝试着措辞许久,看到光脑右下方的时间显示着距离宋宴山发消息过来,已经过去了十五分钟,是到了不得不回的地步了。
姜愿删掉那些让她感到肉麻和生理不适的字句,生硬地发过去三个字:“我没有。”
简简单单地不占多余的情绪就能将她的本意传达出去,这是她向来中意的表达,却忘了这三字落在接收者的眼里是异常的高冷与淡漠,甚至还透着些许的敷衍。
宋宴山用手指划着对话框,他等了十五分钟,才等来这样一句话,但他想这还不是最心寒的时候,毕竟姜愿尚且没有与他分道扬镳的意思。
宋宴山苦笑地用手指抵住了额头,让自己稍许平静下来,然后发了个“嗯”。
没有多大的意义,他其实也可以不发,只是不喜欢看姜愿的对话框孤零零地停在最后,没人去应答。
那总会让他错以为姜愿被扔进了空谷之中,喊到声嘶力竭,也只能听到空谷回响,直到这时才知道原来她已经被兽人族群抛弃了。
就跟曾经的他一样。
很多姜愿百思不得其解的问题,其实在宋宴山这边有着最简单的回答。只是就像姜愿不能理解宋宴山的深情从何而起一样,宋宴山也无从得知姜愿为何总喜欢这样贬低自己,好像她是天下最自私的人一样。
至少那和宋宴山所认识的姜愿不一样。
他们初遇的那个晚上,一人一猫都没有入睡,而是蜷缩在角落,听姜愿讲起她的母亲。
宋宴山喜欢听她讲这些,在她的诉说中,他得以认识了一个全新的闻所未闻的世界,那里有便利的公共交通,发达的通讯科技。每个人都待在他所属的格子里,由着那个格子融入了世界之中,成为了社会的一员。
在他们身上,人与人的联系是紧密不可分的,每天早上母亲会为了孩子做一顿美味的早饭,然后把孩子叫起来,倘若孩子偷懒不肯上学,班主任就会把电话打到家里,和母亲开个严肃的电话家长会。
等到放学回家,孩子就要拿出作业开始写,她必须要在睡前完成在她看起来是山一般负担的作业,不然明天的七位任课老师会按照上课顺序将她骂个狗血淋头。
请原谅那时候的宋宴山对隔墙之外的社会没有丝毫的认知,因而对于如此普通的生活有了些可笑见解。
他不清楚姜愿的家庭里有个缺位的父亲,也不知道那些老师是领着工资在尽自己的职业义务。他只知道,这样的社会里谁都不能缺失谁,尤其是孩子是多么的重要,稍稍出了点问题,就会立刻被教育被盯着改进。
宋宴山没有被谁重视过,他喜欢被重视的感觉。
同样,他也喜欢姜愿的母亲,那个永远温柔,充满着智慧与远见的母亲,宋宴山有时候听痴了,会开始幻想他其实是和姜愿一道生活的孩子,他体会着不曾体会过的母爱,与姜愿一道吵吵闹闹的成长。
宋宴山敏锐地察觉到,此时他油然而生的眷恋,与他面对那些蒙面之人时所产生的依赖亲近感不一样。
这是姜愿误打误撞带给宋宴山的启蒙,她在宋宴山昏暗的世界里撬开了一条缝,放进了第一隙阳光。
但再好听的故事,也扛不住困顿的睡意,宋宴山开始小鸡啄米般点着头打起了瞌睡,这让讲在兴头上的姜愿停了下来。
宋宴山立刻惊醒,像做错了事般低垂着头道:“疼疼,疼疼疼疼疼疼。”
以往他也做错过事,但那些蒙面人或者白大褂从来没有给过他好脸色,他们会把他锁在浴缸中,边抱怨他又拖累了研究进度,边麻木又残忍地用刀割断他的大动脉,让他的血尽快流干。
没办法,他的身体情况太特殊了,即使可以无限的重组再生,但前提是需要先让他达到濒死状态。
当然这还是他没有犯下太大错误的时候,毕竟那些人有时候会疏于给他灌营养液,在被取走了那么多身体部位,最后身体技能衰败地无法承受取走心头肉时的痛苦与破坏好像也顺理成章,所以那些白大褂只是割掉了他的动脉。
而等到他开始学会逃跑流亡时,痛苦就会变成绵密的在他的骨血中生根发芽的怪物。
他们在他的身体上尝试了太多只记录在古籍中残酷的刑罚,有时候为了达到割三千刀还未断气的结果,还会通宵达旦地在他的身体上实验。
正因为有过以上种种非人的折磨,所以宋宴山被教化成了一个十分乖驯的奴隶,乖到屋外没有什么侍卫禁制,他也不会再动一次逃跑的念头。
他在还不明白命运为何物之时,就向命运低了头。
因此,现在,当宋宴山再度认识到他犯了错误时,他自觉地向姜愿献上了他的手腕,他的动脉。
但意料之中的疼痛与喷溅的血液统统都没有出现,毛绒绒的布偶猫只是偏着头苦恼地说:“困了啊,那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就先睡吧。”
宋宴山困惑至极,他不明白为何犯了错误还不会被惩罚,也因此他的大脑有瞬间的混乱,竟然开始去回忆从前的犯错场景与白大褂们的教诲,当他再次判定他确实犯了错误无疑,这疑窦被放到了最大。
他狐疑地不安地看着布偶猫,明明是人畜无害的小家伙,可是她每一步的举动都会引起他的一惊一乍。
宋宴山不是什么受虐狂,只是害怕布偶猫攒着气,然后用更加残忍的手段对付他,而迟迟没有降临的惩罚在不断地放大的恐惧。
但布偶猫始终没有惩罚他,她只是扒着他的膝盖道:“你这儿有多余的房间吗?我想要在这儿住一晚。”
宋宴山下意识地看了下那几扇紧锁的房门,即使他只有扭曲的认知,但也知道那些放满医疗器械和泡着福尔马林的标本罐头的房间,绝不是可以歇息的地方。
他指着沙发道:“疼疼疼疼疼。”
布偶猫的猫须动了动,她道:“也行吧。”
她跳上了沙发,后肢将一个抱枕踢正,然后她慢条斯理地爬上了临时的小床,将身躯盘起窝在了上面睡觉。
宋宴山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她看,看她睡得很舒服的样子,松了口气。至少在住宿的安排上没有招来看上去很娇贵的布偶猫的嫌弃,等她要惩罚自己时想必也会因此手下留情吧。
他重新蜷缩回了角落,阖上双眸,准备艰难地入睡。
但没过会儿,他感到自己的裤管被什么东西扯了下,他困惑地睁开双眼,顿时如受惊般的小兽往回缩了回去,直到把自己团在角落再无可退,他才小心翼翼地看向布偶猫。
宋宴山不明白为何刚才还很满意临时小床的布偶猫不好好地睡觉,却偏要过来拽他的裤管。
大概是不满意的安排,宋宴山想,她要来惩罚他了。
他认命地再次献上了他的动脉,只盼望看在他如此乖顺的态度上,布偶猫不要再惦记其他古怪的惩罚,给他一个还算能忍受的惩罚。
但他再次会错了意,布偶猫只是想问他:“你为什么不回屋里睡?这样睡不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