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 风筝 - 肖锚 - 都市言情小说 - 30读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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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双方阵地前的杂草树丛已被清理干净,而缓冲区也肯定被埋上了地雷。夜幕降临后,他绕过山头,在前潜伏下来。用黑绳套住一只田鼠,斜行蠕动三十米开外,他双眼观天,强行压抑自己大口喘息的欲望,感受着微风轻掠树梢的阵阵凉意,静静期盼时机的来临。  哨兵视线仍然专注在的缓冲区,杨旭东小心翼翼地将细绳在手指上缠了缠,静待哨兵转身的一刹那,也就是微风将枝叶吹拂得“沙沙”作响的那一刻,他抛出田鼠,手指猛然勾动……

一阵连环巨响骤然而起,尘土裹挟着碎石如狂风暴雨般倾泻,压得张大嘴巴的杨旭东头昏目眩,肺内残存的气体,在顷刻间被挤压得干干净净。剧烈跳动的心脏呼之欲出,逼得他几欲昏厥,带血的老鼠尾巴落在他耳畔,来回摆动的尾稍,不断鞭挞他的脸颊,可是他不能动,只能咬牙强迫自己拼命忍耐。

机枪响了,在距离炸点如此相近的距离上,任何人的下意识动作绝不是喊“口令”,而是疯狂扣动扳机,从地射来的火红曳光,将对面的山石来回切割,6.5毫米的三八步枪弹,首发便击碎碍眼的探照灯,只余下在夜色中不断迸发的电火花。但这种紧张并未持续多久,随着一个络腮胡子听听对面动静,挥挥手,的枪声戛然而止。

“我的目的达到了。”杨旭东暗暗窃喜。不过令他郁闷的是,对侧阵地自始至终也未停止鸣枪放炮。看来,被这突如其来的事件给弄蒙了。“一群废物!就这胆量还敢叫嚣?”暗骂一句,杨旭东快速抽回绳子,小心翼翼向安全地带匍匐转移。

“班长,有只耗子绊上地雷了!”身后传来的低呼,随后就是一阵怒骂,“妈的!到底行不行?一只耗子就弄得他们六神无主!”

杨旭东已无心享受阴谋得逞后的快感,面前那两条路,他必须迅速做出抉择。“一条没有雷,而另一条是雷区。没时间验证了,再有几分钟探照灯就会被修复。”一咬牙,他不得不押上此生最大的一场赌注,“赌!老子拿命来赌!”

杨旭东最大的特点就是不信邪,敢玩命。多年以后,郑耀先曾私下评价过这位小兄弟,说他是“心狠、手辣、胆大、心细”。世上没有杨旭东不敢想也不敢做的事情,而且他的耐心也达到令人吃惊的地步,例如:如果杨旭东愿意,他会花上一整天,将一根女人的长发从中剥成两根。因此,为什么说杨旭东是中,令郑耀先使用起来最得心应手的部下,由此便可窥一斑而知全豹了。两个人的合作,用杨旭东自己的话来讲,那就是如鱼得水、珠联璧合。当然,在两个人最初的接触中,杨旭东居然如此的出类拔萃,也是令郑耀先始料不及的意外。

弯腰系紧鞋带,深吸一口气,抛出一根赌命树枝,杨旭东默读“一、二、三”,便按照天意,根据树枝指明的方向,果断扑向右面那条路。

“什么人?”一颗炽热的子弹从他耳畔飞过,将面前坚硬的泥土掀开一层土坯。左脚在翻滚的土坯上轻轻一点,他的双臂拼命摆向头顶。憋足一口气,紧紧咬合牙关,因憋气而涨红扭曲的脸庞,冒出根根暴突的青筋。他双腿高频率向前跨动,赖以支撑过度前倾的躯体,他是一阵风,无规律蜿蜒跑动的身体,令那些举枪瞄准的士兵,根本无法将瞄准星及时锁定。“机枪!机枪死哪去啦?”

络腮胡子班长气得破口大骂,“不许省子弹!马上将那兔崽子打掉!”

同样是6.5毫米的子弹,但从它发射频率来看,杨旭东头脑中闪出“机枪”两个字。“妈的,人死鸟朝天,接着赌!”他咬牙切齿喊了一声,压低身体奋力向前猛冲……对付机枪最有效的方法就是迅速找到掩体,不过面对光秃秃的土道,杨旭东反倒觉得自己就是那路面的掩体。子弹像夏日里的流萤,从他身边破空而过,他甚至看到一枚曳光弹从自己右腿内侧挣脱布料,快速弥散在漆黑的夜色中。“死就死吧!”弹孔处溢出淡淡的焦臭味,人到此时往往顾不上其他,他纵身一跃,奋力扑向那为之赌命的可疑地区……尘土缭绕,躯体拍击地面的响声顿然而起……

两秒钟之后——

“没响?老子没死?”的确,除了碎石将胸口硌得生疼,不愿见到的结果终究没有来临。“福大命大……”此时此刻,杨旭东已不知该如何安慰自己,手脚并用爬到一块巨石后,仔细检查身上每块零件。冷汗再也不受约束,从汗毛孔如同瀑布一般哗哗流淌……哆嗦着摸出香烟,叼在颤抖的嘴唇上,那双不争气的手却怎么也划不着火柴。跳起身使劲蹦了蹦,一股腥臊的尿液在不知不觉中灌满了鞋子……

马克沁机枪响彻不停,也许正是的胡乱射击,这才救下杨旭东那条命。双方的子弹漫天飞舞,但是没过多久,停止了对射。

“子弹不足,他们舍不得和龙王比宝。”杨旭东对算是了解到家了,借用对方一位话,他将这次有惊无险的赌博画上个圆满句号。“赶快离开这里,要打炮了。”

三十分钟后,急促的电话铃声将伏案而眠的韩冰惊醒,她揉揉干涩的眼睛,摸索着抓起电话,用一种虚弱迷离的声音问道:“喂?哪里?”

“小韩吗?”

“啊!是余政委?”韩冰不敢再睡,她使劲甩甩头,尽量使头脑变得更加清醒。

“小韩,我刚刚接到报告,说是有可疑分子从我方一侧逃到对面,甚至我还就此发生了武装冲突。怎么样,你们保卫部门有没有这个人的资料?这关系到我方军调小组在谈判中能否占据主动。”

“可疑分子?”韩冰略微迟疑一下,突然,她不由冷笑一声,“政委,我知道这个人是谁,您放心,我会尽快让他浮出水面。”

“你是说郑耀先?他有可能冒这个险吗?”

“不,他是郑耀先的助手——杨旭东。”

“好!这件事交由你处理。记住,一定要配合军调小组的同志,打赢这场看不见硝烟的战争!”

撂下电话,韩冰抓起桌面上的军帽,迟疑片刻后便果断戴上,喊了一声“警卫班”!

郑耀先并未入睡,他披着衣裳,坐在江欣对面。面对那呵气连连,又不断用幽怨眼神瞥视自己的女孩,他熟视无睹,因为他在等待一个人,这个人即将出现,而且还会用质问的语气向自己提出抗议。

门外已经,从附近小路上传来作战部队那匆匆的脚步声。他知道,杨旭东一定是得手了,不过他并不担心会由此而找麻烦。“呵呵!没有证据你奈我何?”这就是郑耀先敢于泰然处之的资本。但所谓百密一疏也正是如此,郑耀先千算万算,偏偏没算准韩冰也是不打无把握的仗。

不管怎么说,郑耀先的战略意图还是达到了,,由“一根老鼠尾巴”开始,而逐渐愈演愈烈。

韩冰果然夤夜拜访,瞧瞧为她打开房门的江欣,又看看稳如泰山的郑耀先,便马上推翻之前的心理攻势,开始小心翼翼与之周旋。

郑耀先冲江欣勾勾手指,示意她为自己点烟,江欣无法拒绝,心不甘情不愿,慢腾腾摸出火柴。

两个人面对面坐着,韩冰死死盯住郑耀先,而郑耀先的手指轻叩桌面,沉默中,双方都在努力寻找话题的切入点。相比韩冰,江欣无疑要稚嫩许多,到目前为止,郑耀先仍想不通为何要派她来配合行动。又看看那正襟危坐的女科长,他脑海中逐渐产生了感慨:“不爱说话的女人,往往就是不露齿的狗。”

过了许久,郑耀先淡淡一笑,问道:“更深夜寒,难道韩小姐不用睡觉吗?”

韩冰似笑非笑,语气中有些夹枪带棒:“我倒是想休息,可有人偏偏不让。”

“噢,还有这种事?究竟什么人如此无礼!”

“你说呢?”

郑耀先淡淡一笑,转身叫江欣给韩冰沏茶。

“我不是来喝茶的,”韩冰冷笑一声,又道,“我想金先生是聪明人,也一定能猜出我在等什么人,对吧?”

“你是想问杨旭东在哪儿。”

“你能告诉我他在哪儿吗?”

“这还用问?他肯定不在这里。”郑耀先慢条斯理地吸着香烟,看看对面那紧皱鼻子的女科长,知道她讨厌烟味,由此便更加坚定了决心:凡是敌人反对的,他就要拥护;凡是敌人拥护的,他就要反对。只有这样,才能充分转移对方注意力,激发对方火气,令对方情绪在受到环境干扰的前提下,产生错误的判断。

“他既然敢做,就不怕我们抓,而且肯定把后路都留好了,是吗?”

“不错,你说得很对。”

“金先生!”韩冰突然郑重说道,“你我都是聪明人,没必要再卖关子,开诚布公地说吧,你能猜到我是干什么的,而我也知道你是谁。不过目前还是,考虑到影响,我们不会无缘无故动你,望你好自为之。”

“这么说,就是撕破脸喽?”针锋相对,郑耀先的话既像把钥匙,又如同直插对方心脏的尖刀,“既然如此,我也不再遮遮掩掩。是!我肯定要动,而且还会在你们的眼皮底下动!有本事,你就抓住我的把柄。”

“哼哼!金先生,你对自己过于自信了吧?”

“我一向如此,而且至今也没让对手失望!”瞥瞥韩冰,郑耀先森然一笑,“我们可以打个赌,哪怕我把阴谋全都摆在明面,你也奈何不了我!”

“我喜欢别人向我挑衅,金先生,你成功激发了我的斗志,谢谢!”

“不客气,培养和教育下一代,是我人生的奋斗目标,以前是这样,今后照样如此!”

韩冰没再说什么,她心里十分清楚一点:女人和男人吵架,最终倒霉的是女人。而郑耀先也并未得寸进尺,他面沉似水,心中却默默盘算一件事:“她上来就点破我身份,难道是一时气急失去理智吗?”“干她这种工作的,能轻易失去理智吗?可她的到来,她的失态,又意味着什么?到底是无心还是有意而为之?”反常即为妖,相比之下,郑耀先更愿意相信对手是在给自己下药。

“郑耀先会上钩吗?”这是江百韬一直想知道的结果,他站在院门外,目光随着韩冰的身形而移动,直至她站到自己面前。回头望望刚刚走出的小屋,韩冰松了口气,挥手向江百韬敬个礼,心情逐渐轻松舒缓下来。理智告诉她,郑耀先是她今生所遇到的最可怕的对手。在这个人面前,一丝一毫都不能松懈。

“通过刚才的较量,如果我没猜错,他会断定我们要发狠捉拿杨旭东。”韩冰捋捋那头齐耳短发,语气中充满着自信,“我就不信他能忍受失去左膀右臂。哼哼!再聪明的人也会犯难,看他怎么把消息通知那姓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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