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 第五十六幅像 我让你痛苦了是不是……
耀华高中周围种着一圈栀子花,梅雨季节,开得正盛。
虞晚章从考场出来,浓郁的栀子花香就霸道地钻入鼻腔里,躲无可躲。
应珈楼之前答应她,考完试后,两人到附近地方走走,权当是对于高中三年的时光的慰藉。
尽管虞晚章是最近半年才转来,应珈楼虽在这里待了三年,却也总共没来几次。
耀华高中附近的景致对他们两都很新鲜。
她到了约定地点,应珈楼还没到。他被学校领导绊住脚,要过段时间才能会和,告诉她如果不愿意等,可以直接打电话给秦叔,让他来接。
毕业季,人流来去匆匆,模糊成织影。人生真是须臾聚散。
她在交梭成织的人影中见到了虞建东和贺杨。
虞建东弯腰不知和贺杨说了什么,贺杨略仔细打量他一眼,便笑着点头,而后环视了一圈周围的人,热烈的目光与站在角落里的虞晚章相撞,有点猝不及防。
虞晚章看着他们朝自己走来。
半年来,虞建东老了不少,两鬓斑白,眼角缀着蛛网般的纹珞,不笑的时候也很明显。
大概这就是为什么贺杨听到他说是虞晚章父亲的时候略吃惊。
谁也没料到面容姣好的晚章会有这样年老的父亲。
虞建东的衰老和栀子花香一样不容忽视。
虞晚章眼眶发热,感叹这半年来的时间像是过了好几年,她抓也抓不住。
“这边人太多,也有点吵,我带你们去个安静的地方,你们也好好聊会儿天。”在吵闹的环境里,贺杨的声音几乎撕扯。
他是个很热心肠的人,看出两父女的微妙,以为他们有话要说,特意带着他们去了离学校附近不远的咖啡厅。
时值傍晚,咖啡厅里只有他们三个人。
这间咖啡厅,贺杨以前经常来,店主换了三任,每一任都和他认识,且关系不错。
临走前,贺杨面带犹豫,心情复杂,有不甘,有气愤,还有点喜悦,最后化作释然一笑。
他一直都是开朗阳光的性格,最后笑着问晚章:“你去医院看了提岸小师父了么?可以的话,我们一起去。”
还处于迷迷糊糊状态中的虞晚章迎来了第二击。
满心满眼都是不可置信与震惊,轰隆地一声响,天边是触手可及的乌云。
大雨毫无预兆地倾盆而落。
全世界都被包围在隆隆的雷声里,冲散了大批学生还处于刚高考完的兴奋。
大概是精神高度集中了一天,大脑已经转不动,虞晚章听见自己柔弱地声音问:“你说什么?”
“你不知道么?”
回答他的只有淅淅沥沥的暴雨声。
*
应珈楼在晚上9点多的时候才找到虞晚章。
她和虞建东分开后,没有直接回到学校,也没有给应珈楼打电话,她只想自己一个人待一会儿,慢慢走路。
虞建东走之前在超市给她买了把白色透明伞,虞晚章怕他担心,当着他的面把伞撑开往外头走,在虞建东看不到的地方,她把伞合上。
握着弯勾伞柄,伞尖戳着湿滑地面,左拐右拐,她就拐入暗湿湿的,破旧不堪的居民区,一如她之前第一次见到应珈楼的那样。
周边只有路灯的荧荧灯光。
应珈楼就是在这样堆满旧家具的破房子前找到的她。
为了节省空间,主人家把破旧家具叠得足有一墙之高,虞晚章坐在最上面的漆红椅凳上,浑身湿漉漉,垂下的小腿一荡一荡往外晃。
白色的百褶半身裙在夏日晚风里吹起蓬松的弧度,她的头发半湿半干地扬起,迷着杏圆大眼。
微厚的刘海下,是白皙牛乳般的肌肤,微微晃动,带起一池涟漪。
而那白皙的肌肤上,那点黑痣清晰惑人,又冷越疏离。
最上头的椅子不稳当,稍微一晃动,其下晃动的幅度很大。
虞晚章坐在那儿像是缀在秋末冻霜枝头上的青葡萄,摇摇欲坠。
她姿态闲适地坐在那儿,像是早就知道一般地等着应珈楼来接她。
应珈楼身上是学校的黑色校服,连西服外套都穿着,规规矩矩,他在外人面前,总是一副好姿态。
再也没有像他如此守规则的好学生。
他撑着一把巨大的黑伞,仰头望她,稀疏的檐下雨水落在伞面上坠成花蕊。
“应珈楼,我们第一次在灵谷寺山下碰见的时候,你是不是撑着这把黑伞?”她笑着问他。
那时候是在冬末,刚过完春节没多久,也是个下雨天。
虞晚章随着叶知美搬来应善家,噩梦如影随形,那天她从梁声雁家里走出出来,在山脚下碰到玉面小菩萨――应珈楼。
他撑着黑伞,一身白衣,笑容温柔得体。
她那把是白伞,穿着黑色百褶长裙,一脸冷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