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扑朔迷离 只等林家命案得破,从此老死……
凶手可能不止一人。
冉霜深吸了口气,脑中推测一闪而过。
现今嫌疑最大的人便是已经被捉进大牢里的祠堂看守林丑戊,毕竟林丑戊心悦老夫人的贴身丫鬟梅丫头,却又几次求情未能得到老夫人的指婚。现下从小少爷口中得知老夫人对梅丫头有虐待行为,林丑戊行凶的动机便又多了一条。
可案发当日林丑戊与梅丫头俱未去过后厨,不可能在吃食中给全林府的人下药,除了厨房里的那些人,唯一可能下药的便只有教书先生欧阳贤一人。
但要是说三人都是凶手,未免又太离谱了些,一件事做的人越多越容易留下破绽,这次的行凶却堪称完美,以至于直到现在也未能找到行凶的凶器。
“再跟姐姐讲讲吧,老夫人很讨厌梅姐姐吗?”
“唔……”林兑歪头想了一会儿,掰着手指说,“也不尽然,老夫人对梅姐姐好的时候是极好的,吃穿用度远高于下人水平,但老夫人打梅姐姐的时候也是真的打,手下毫不留情的。”
听林兑的描述,冉霜脑海中逐渐勾勒出一个矛盾的形象。
老夫人毕竟曾在宫中生活过好长一段时间,见识过宫内的人情冷暖,冉霜正是因为不喜原主那般沉溺宫斗,才会喝下加料的茶水从而躲开秀女大选。老夫人在宫内生活的时间越久,对人情世故便看得越真,如果她所猜不错,梅丫头的相貌定是触碰了老夫人心里的某根弦,以至于时不时地看梅丫头不顺眼。
能让慈祥平和的老人变得喜怒无常的疾病不过寥寥数种,按照这个时代的标准,就算请来郎中,也只会说老夫人犯了失心疯,但让冉霜来看的话,老夫人得的不过是寻常的老年痴呆罢了。犯病时将梅丫头当成旧时宫里的仇家又打又骂,清醒时又无比愧疚,从而百般对梅丫头好,以作补偿。
就像家宴那夜,老夫人难得清醒了许多,林兑红肿着一双手给老夫人送欧阳先生做的云松糕,老夫人只吃了几块,剩下的全分给了梅丫头,可梅丫头不喜甜食,便没怎么进食,只将所有的云松糕推到兰丫头面前。
冉霜也不知道这些消息对破案会有什么帮助,只知道从小少爷林兑身上再榨不出什么额外的情报,她牵着小少爷的手,带林兑回到书院门口。毕竟让小少爷来书房读书已是风城胥开的特权,回去的时候自当由衙门的人一路送回卧房。冉霜将小少爷交给当差的衙役,肩膀垮了下来。
依照庆国的律法,成了亲后的女眷便成了自家夫君的所有物,外人若是想要面见总要有老爷的允许才行。冉霜和风城胥多少费了点工夫才见到林家的主母,不过文文弱弱一女子,终日藏在深不见天日的大院里,除却案发那日,在家宴刚开始的时候于席上露了一面之外,便再没踏出这房门半步。
林家主母言语中似与老夫人亦有不和之处,不过婆媳之间那点矛盾罢了,冉霜留意着林家主母的孱弱身体,默默在心中那份凶手名单上划掉了主母的名字。
“有何发现?”
在她自知问不出什么东西,从而离开主母房门的时候,守在门口的风城胥如是问道。
冉霜咬着嘴唇摇了摇头,望向雨后长天一色的天空,犹豫半晌才道:“我觉得这个案子和她完全没有关系,无论是策划还是执行,她都不知情。”
她仍旧没忘记老夫人死后的表情――明明是痛苦的窒息而死,却在生命的最后一刻露出慈祥而平和的神色,像是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解脱。冉霜最先将这个表情判断为,老夫人因对凶手有所亏欠,从而心甘情愿死在凶手手里,可现在看来却完全不是这回事,推测终究只是推测,未有切实的证据。
她扭头看了眼站在身边的风城胥,心想这家伙明明是天子派下来查案的刑部尚书,结果眼前案子没有太多的进展,这人却依旧是这幅不紧不慢的样子,星眸沉沉,看不出是喜是怒。
“接下来你打算如何?”男人沉声问道。
“凶器,我打算从凶器方面下手。”冉霜答。
刺破老夫人肺腑的尖细凶器与划花兰丫头脸部及静脉的凶器是同一个东西,这点冉霜从未有所怀疑,最方便的自然是簪子形状的坚硬首饰,不过这点终究存疑,毕竟老夫人背后的伤口并无多少血迹,也就是说老夫人的死亡要早于凶器被拔出的时间,这却和老夫人的死亡方式有所矛盾。
若是不拔出凶器,老夫人又是怎样死于气胸造成的窒息?
冉霜正沉浸在思索之中,手臂却被人轻轻碰了碰。是风城胥的手指,在她的小臂上一触即分。
“那你来追查凶器,我去追查麻沸散的来源。”
冉霜点头,正打算和风城胥分道扬镳,却又被男人叫住。
“稍等片刻,你已有一日未曾用过饭食,现在和我一同去集市上,吃了饭再查也不迟。”
因为林家的菜肴中仍有麻沸散存在的可能性,冉霜拒绝了林家提供的一切茶点,熬到现在的确已经饿得不行。她本想着等结案之后一定要去城南集市上买赵婆婆家的南瓜酥吃,却没想到嗅百里的出现让案情再次变得扑朔迷离。
这些从京城里来的大人物一向手头宽裕,冉霜便乐得跟在风城胥身后,一路来到玲珑县市集里最大的那家酒楼。坐在台前是一个价格,天字包房又是另一个价格,这倒是她这三年以来从未涉足过的领域,冉霜一屁股坐在垫着三层狐毛软垫的椅子上,一心等着开饭。
不过毕竟是风城胥请客,作为吃白食的那个冉霜认为有必要在饭前活跃一下气氛。
“说来……”她清了清嗓子,“尚书大人,你对验尸的这套程序这么熟悉……难道你也会验尸?”
虽说二人共同剖尸似乎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不过说到底距离现在也不过区区一天而已,她还记得给兰丫头剖尸时,无论是刀、剪、钩还是什么其他的用具,风城胥无须她出声提醒,就能将所需的器械精准地递到她手上,看来也是行家一位。
她说话的本意是为了活跃气氛,说完才意识到这不是个在饭前谈论的好话题,冉霜本没指望听到回答,却见坐在对面的风城胥微微侧头,星眸里染上些许温软笑意。
“我好歹也是刑部尚书。”男人声音低沉,好在没有半分生气的模样,像是无奈,又像是生疏的调侃。
冉霜哦了声,又道:“可我还以为坐在到那个位置的人总要高高在上、不食人间烟火呢。”
她面前的男人嘴角抿起个极淡的笑容,正想说些什么,却见小二掀帘而入,手上端着三尺来长的托板,将二人点的菜式逐一奉上。
眼见着精细菜码被摆到桌上,冉霜顿时忘了对面的男人,食指大动,搓搓手拿起筷子,正准备开吃,却听到对面的人开口,声音略带笑意:“‘人间烟火’呈上来了,依冉姑娘之意,我是吃还是不吃?”
一顿饭吃得宾主尽欢,趁着风丙去结账的工夫,二人在酒楼门口分道扬镳。
麻沸散这东西听着简单,但若是没有中医学的知识,也很难大量的调配。这玲珑县的药铺只有那么几家,逐个查过去倒也不算难事,更何况风城胥背负着刑部尚书的身份,无论走到哪里总要被人敬重三分,冉霜便乐得独自回到林府,继续追查凶器这方面。
结果还没出集市,便碰到了在路边可怜兮兮地啃着粗糙黄面饼,把咸菜咬得咯吱直响的孙吉祥。
“师妹!”那孙吉祥含糊地喊道,又急忙灌了口冷水,咽下嘴里的东西,“你也来偷懒儿呀?”
冉霜嗯了声,摸了摸自己撑得圆滚的肚皮,决定还是不告诉孙吉祥自己刚刚蹭了刑部尚书一顿大餐为好。
“我刚同风城胥分开,他要去查麻沸散的来源,而我打算回林家寻找凶器。”
闻言孙吉祥立刻愁眉苦脸道:“别别别姑奶奶可别直呼其名,你不想活了我还想呢!我家里孩子还指着我的俸禄吃奶呢!”抱怨完了又话锋一转,“不过你倒是真敢跟他厮混在一处。我知道你不在乎名声好不好听之类了,但做师兄的还是得叮嘱你一句,师妹,别对那个男人肖想太深,那人不是什么良善之辈,美名与威名同时盛传,更何况那人早在多年前便定了亲,只是直到现在仍然未曾正式迎娶,说不定是哪方面有问题呢,师妹,要我说呀,你可得离那人远点儿,不然没什么好果子吃。”
冉霜哭笑不得:“你想哪儿去了,吃饼都堵不上你的嘴?等这案子结案了,风――尚书大人肯定会立马离开咱们玲珑县,好心领了啊,我明白你的意思,我不可能跟他有什么的。”
毕竟我也是定亲之身。她在心里默答,没有说出口。
这年头成亲讲究的是门当户对、媒妁之言,她既然能逃到玲珑县,自然不会再和以前的那个家有所瓜葛,也自然……不会和风城胥有所瓜葛。
只等林家命案得破,从此老死不相往来,也许男人的嗓音会时不时再入她的梦里,但也仅此而已。
……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