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第57章
宋盈钟问过郑廷灿很多次为什么选择缉毒警察,那时他的回答除了前人栽树,后人乘凉,还有一句是,想要代替那些人跑在最前面,这样就不会有人遭受疼痛。
如今她看着林正岫走在轮椅上,点香的手都不利索,她想要上前帮助,却被林母擡手阻拦,平静道:“让他自己做。”
林正岫听到声音了,打火机冒出的火焰触碰到红色长条香,下一秒就变成灰色,大拇指离开按压处,打火机被他放回到口袋里,拿在手里好半天才放到小山坡上堆砌的石头上,简陋的安葬地,但这下面没有于幸的骨灰。
郑好仰头望着渐浓的云朵,天空黑了,灯光亮了,但那个喜欢看天上星星和月亮的女孩终究是加入它们的行列中。
人活几十年,太多的可能会发生,郑好忘不掉那时不会说话的于幸知道她不开心,把自己身上仅有的糖果剥开递到她嘴巴,在幼儿园会因为别人的疏远只是自己一个人坐着,她也不去找别人,可小朋友们总喜欢说她是哑巴,加上走路笨拙总是一歪一扭,但她面对这些人都是笑的,还会分享零食给他们,就像那句世界以痛吻我,我却报之以歌。
于幸活的这二十几年,快乐的很快,可悲伤的也很多,说不清哪个更甚。
“下去吧,给你们做饭,你第一次来得好好招待。”林母走在最前面,林正岫依旧落在后面,这一次不需要宋盈钟的帮忙,下山路很顺利。
回到学校时,优优已经停止哭泣,宋盈钟想起之前于幸和她提及糖果的放置处,自顾自地到房间里寻找,在抽屉里找到里面放的最小的钥匙,然后在柜子下摸索,和地面之间的空隙被摸到有个锁扣,手指伸直拽出,按理说应该积灰的,可现在却干净,但能够看得出当时用毛巾擦的时候很匆忙,因为能够看见没擦拭干的痕迹。
抱起来出房门,宋盈钟走到优优旁边,搬了个小椅子坐在她旁边,钥匙插入旋转,很快盖子向上弹了下,里面是一盒的星星糖。
优优眼睛看都没看,双手托着下巴,宋盈钟都已经放到她面前,笑道:“吃一颗,于幸姐肯定专门给你留的。”
“姐姐,我不喜欢吃糖了。”优优小声道,双目无神地看着地面,一提到于幸还是会哭,这几天是她宣泄自己情绪最多的时候,爷爷走了,她靠着于幸,可现在能够让她依靠的人已经没了。
宋盈钟轻笑声,“优优,不要因为任何人改变你的喜好,于幸姐是走了,可你还在,可以替她去看这个世界所有的美好,你的人生还有很长一段时间,千万不要因此而且改变,她看到了也会说你的不是吗?”
“我们可以让自己活在伤痛当中,你可以难过和哭泣,但给自己一个时间,走出来,这样你会对谁都是最好的,生活还在继续,带着于幸姐的愿望生活,这是我们能做的,你现在要做的就只有一件事,好好学习。”
宋盈钟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开窍的,或许是奶奶离开后她按部就班地跟在大人后面学习丧事,或许是郑姨和袁媛总和她说这些现实从而更加通透,或许是于幸的愿望终有一天会实现,不是一个大家知道的英雄,但在她心里就是。
“姐姐,你吃吧。”优优剥开糖纸递给她,亦如第一次见面于幸递给她的这颗糖,宋盈钟抓在手中迟迟没有往嘴巴里塞,“都饿了,闻到饭香了吗?”
优优点点头,“林校长烧得没有姐姐做得好吃。”
于幸以前是不会做饭的,但有一天心血来潮想要尝试,也就做了那么几天,后来总容易因为炒菜时的烟味呛流出眼泪,所以就没有再做过,优优也就吃过几次。
折叠桌被打开,是一个正正方方的,八个菜,算得上这里的最高规格,鸡鸭鱼肉全部都有,边上的盘子里全都是切好的水果,钱是因为郑好的到来,平日里于幸要是愿意吃饭是六菜一汤。
宋盈钟牵着优优到最左边坐下,筷子被洗干净,抓在手里还湿漉漉的,“吃饭吧,这段时间烧菜可能有些咸了,将就着吃吧。”
林母自己是知道做菜盐会不知不觉地许多,所以现在学校里面的饭她都不会主动烧,除非食堂阿姨请假不过来,但她自己也是有在控制这个量,但一直把握不住。
“一会儿去给你们收拾床铺,打算什么时候回去?”林哭问道,郑好没吃几口就已经放下筷子,“后天早上就走,钟钟还要去找灿灿,我就直接从这边出发离开。”
在这边不会受到疫情的束缚,就是小县城做核酸的地方就只有一个,并且只能去特定的地方,明天中午两人还要出发。
“钟钟,把包给我,这个房间先别进来,都是灰。”郑好在里面被灰尘呛到,弯腰咳嗽好几声,然后拿着扫帚开始打扫,林母端着盆走过她身边,后面林正岫似乎在哄优优,于她看来,优优就好像两人的孩子。
于幸失去一个孩子,后来面对优优都是温柔知性的大姐姐,有时宋盈钟面对手机那边的两人,都会认为她身上的母性光环的存在让人挪不开眼。
晚上优优还在学习,可能是宋盈钟的劝导有作用,也可能是她自己想开了,和林正岫说话也没有呛人。
“正准备睡觉,咋啦?”宋盈钟打开小灯,那边唐悦没了前两天的颓废,不过染了头发也剪短了,“就问问你什么时候过来。”
宋盈钟自己买的票都不记得,毕竟去g省是最后的目的地,视频通话弄成小框,然后点开购票软件,边找边说:“你等下啊,我先看一看。”
“我得先去趟警官学院那边附近待周末两天再出发,下周一下午一点多的,我把航班号发给你,反正你下午没有课,过来接我没问题吧。”
唐悦一听就没问题,爽快道:“可以啊,我可以带你去吃糖水和早点,反正你食量大。”
宋盈钟朝她翻了个白眼,念叨着:“我饭量哪里大了?那天朋友群发的是两个小朋友吃的,我一筷子都没碰。”
“我这新染的头发怎么样?”唐悦岔开话题,和她炫耀着自己的头发,原先到腰腹的长发被剪到了肩膀这一块,还要再往下面一点点,相比较宋盈钟的头发已经长长,好像没有英气感,反而多了精明。
宋盈钟也形容不来她这个短头发是什么感觉,提了个意见,“你不是有那个卷发棒吗?等到周一你来接我之前,把发尾烫一烫,往里面勾,就和理发店做的那种内扣你知道吗?以前夏老师做过这个发型,很好看的。”
这是唐悦第一次染头发,所以她选择的发色亮一些,是金色的,加上她本身皮肤就白,现在到南方又瘦了许多,那么多美食在眼前都能够控制住,整个人出落得更加漂亮,如果从前是可爱和稚气,现在就是走在街上回头率满分的女生,她的穿着又很好,太容易吸睛。
被宋盈钟这么夸奖,唐悦还不好意思捂住自己脸颊,“一个月不见,你又会说话了,谁教你的?肯定不是郑廷灿,绝对是刘涯。”
宋盈钟笑嘻嘻说:“那可不,夸奖别人的同时也给了自信心,所以不要吝啬说出好话,多夸夸别人也能开心许多。”
“不和你说,要出去小酌了。”唐悦匆匆忙忙挂断电话,和舍友出门喝酒,宋盈钟倒是担心她t这两天会不会在外面喝得不省人事,好像这一年很多大人们眼中的坏习惯,她都沾上一点点。
在宋盈钟看来,不管是抽烟喝酒,都只是发泄情绪的一个突破点,所以她不会去劝说不要做这些事,等过几天情绪好了,也就不会碰。
思念就像墙角的蜘蛛网,越织越深,不停缠绕的网丝让宋盈钟睡不着,一墙之隔的林正岫同样失眠,他没有见上于幸最后一面,是人生最大的遗憾。
“郑姨,我开车送你过去吧。”宋盈钟着急想要赶到门口,但是郑好挥挥手说:“不用,你不得还得去找灿灿吗?大巴车马上就过来,别迟到了,他那边好不容易请假。”
分开还依依不舍,搞得好像下一次见面要许久,宋盈钟虽然东西弄得慌乱,但背包又是鼓鼓的,她在临行前从包里拿出一个小项链,是去年她生日于幸送的,但一直没有戴在身上,主要也是因为寓意好而舍不得,现在其实更需要的应该是林正岫。
推开门林正岫背对着门,坐在轮椅上,听得到簌簌的声音,是屋子内绿植正在摇摆,宋盈钟把东西悄悄放到桌面,又悄无声息地离开。
对女生宋盈钟还能说得出安慰的话,可是对男生除了郑廷灿和张平,还真的讲不出口,像节哀这样的话一个字也蹦不出口。
飞机尾部在天空留下痕迹,不管黑夜还是白天,航站楼里都有等待的人。
“我才在机场,没到呢,你急什么。”宋盈钟推着行李箱往出口走,郑廷灿自己都还没出校门就在催促她,“人家悦悦都说要来接我,你一点主动性都没有,点差评。”
郑廷灿说是没有出校门,其实已经在出口的地方等待,靠着大门的把手,瞧见宋盈钟站在路边挥手,不过路过的出租车都显示有人,笑着跑到后面把人抱住,下巴抵着她脖子,“糊涂蛋,不提前在手机上约车。”
宋盈钟被吓得直接踩他一脚,大声道:“那你还是撒谎精呢,老是骗人,这样以后谁相信你说的话。”
“你相信不就好了,我是和你在一起,其他人的想法和意见不重要。”郑廷灿温声道,转而站在她身边,一只手抓着行李箱拉杆,一只手搂着她的腰,顺带看手机上约的车到哪里了,口罩之下的他黑眼圈更重了。
宋盈钟摸着他眼角,是红的,还有左眼的眼皮是红的,两只眼睛不同程度地肿,小声问:“你这是怎么弄的?”
郑廷灿现在睁眼还有点不舒服,尤其他总是手欠想要揉一揉,结果就是越揉越红,“不小心碰到,没什么事,过两天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