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零八章 非他不可
包房里群魔乱舞，暧昧离奇的灯光胡乱扫来扫去。谢文轩在这些光影里的表情十分晦暗，沈越有点儿摸不准他的情绪。
“我们家你是知道的，”谢文轩开口，“我在外面花天酒地没关系，娶进门的一定是我爷爷选定的，本本分分好姑娘。”
沈越冷笑了一声，“你们家这个规矩，够十个人笑一年了，纵容你出来祸害人，又要去祸害一个好姑娘一辈子。”
谢文轩也觉得太讽刺了，“谁说不是呢？要我说，我就找根儿绳子吊死自己算了，一了百了。”
沈越还没说什么，谢文轩又自言自语一样说道，“可是死哪有那么容易呢，身后还有一大家子人，还不是要乱套？”
“珍惜现在的时光吧！”
沈越拍了拍他的肩膀，有人凑过来要跟沈越喝酒，拐弯抹角问他晚上有没有时间。二少很不给面子地说晚上约了人，三言两语打发了。
“你最近没少去剧组吧，”谢文轩弹了弹烟灰，“怎么着，你还真把穆珂当成今生挚爱了？”
“不是‘当成’是‘就是’。”
这种肉麻兮兮的话，沈越说得毫无压力。谢文轩侧目，点了点头，“行，我算是见证了一个人渣的进化了，兄弟在这里就祝你早点儿把人追回来吧。”
沈越本来是想骂他的，但是想到穆珂自导自演一出绯闻闹剧的原因还是谢文轩告诉他的，二少也只好放过他了。
酒局到后半夜就要散了，谢文轩搂着三个嫩模上了车，醉醺醺地趴在车门口问沈越――
“为什么你就确定，你非穆珂不可了呢？”
他忽然这么正式的一问，沈越倒不知道怎么回答了。谢文轩摆了摆手跟他再见，回到他那些软玉温香的怀抱里去了。
沈越一个人叫车回了家，他为什么非穆珂不可，他也说不出清楚，但是每一次他回到家里的时候，他都想看到穆珂坐在那个沙发上看着电视，每一次回到家里的时候，他都期待着，没多久穆珂就会开门进来，跟他说“我回来了”。
因为一个人，等待和被等待都变得值得期待起来。这大概是他发现他非穆珂不可的原因。
沈越在玄关站了一会儿，家里黑漆漆的，只有头顶的感应灯亮着，没有穆珂在的地方，对他来说都没有生气。或者说，没有穆珂的他也感觉不到生气。
他已经快两天两夜没有睡了，也不觉得困，但是他明天还要去拍摄，只能强迫自己睡一会儿。
洗了澡上床，沈越睡在穆珂常睡的那一侧，枕着他的枕头，盯着窗口发呆。
从前穆珂很喜欢亲热过后盯着窗口发呆，那时候，他没有在意过他为什么发呆，只是以为他是累了。
现在轮到他盯着这个窗口他好像能懂了那时候穆珂的感受了。大约小白兔的心里也像他一样空荡荡的，也许还是疑惑的，因为感受不到沈越的爱，就像沈越此刻因为抓不准穆珂的感情而苦恼一样。
沈越闭了闭眼睛，再想下去，他就要自责了跳楼了。但他现在还不能轻生，他明天还要把工作做完，再赶回小镇上去。
那天晚上的发展超出了他的预期，他不应该回来的，穆珂醒来一定会觉得他是随便玩玩，所以他必须要尽快处理了工作马上赶回去。
穆珂片场发呆被严格的导演骂了几次之后，终于清醒了，他心里很在意那一晚的失控，他有点儿不知道该怎么面对沈越，可是转念又一想，他不是在表演他的人设吗，怕什么？
他心里计较沈越是不是又来耍他，想来想去，凭什么只许沈越耍他，他就不能耍沈越吗？他就不能睡了沈越不想负责吗？
他又不比别人差，凭什么不能呢？
他要像看傻子一样看沈越才对！
沈越哪里知道他的小白兔有这样的心思，自己的工作一结束，打包了他喜欢的流沙包匆匆忙忙又赶回了镇上。
穆珂今天拍摄一场很重要的戏份，一整天都在跟前辈讨教跟导演研究情绪，之前拍了几场感情透支太多，整个人筋疲力尽，他的习惯也不好，有心事就吃不下饭，全靠一口仙气吊着。
有着些许认知障碍的少年意识到自己对画家不同寻常的感情之后，开始对自己的性别产生怀疑，他在自家的浴室里抚摸自己的身体，试图穿姐姐的衣服用姐姐的口红把自己伪装成女孩子，想通过这种途径让自己对画家的情感成为能被众人接受的普通事件。
这里的几分钟不仅有感情的递进，还有角色情感的一次爆发，少年从对自己身体的观察，到变装的努力，终于发现无论自己怎么努力也不能改变他是个男孩儿的事实，同样也终于明白性别是他没办法逾越的鸿沟。
导演终于喊过的时候，穆珂蹲在角落里崩溃得大哭。工作人员收拾道具和设备，也没敢打扰他。穆珂像是要把自己这辈子的委屈哭尽一样，哭到胸口疼。
沈越到的时候，穆珂住的小院里静悄悄的，他最爱的游戏机也被罩上了纸箱。
邵文接到他的电话从屋里出来，小声说，“阿珂睡了。”
沈越看了一眼还大亮着的天色，问道，“睡这么早，还没到傍晚呢。”
邵文微微叹了一口气，“今天拍戏比较累，最后一场哭了半个钟头，一天都没吃东西，回来之后就说想睡觉。”
沈越无奈又心疼，把手机的两个食盒递给邵文，“给他加到晚饭里，就说你给他加餐。”
邵文接过来走了，沈越悄悄进了穆珂的屋子。
蚊帐挑了起来，穆珂蜷缩成一团，睡在里面。屋里风扇来回摆着脑袋吹着风。
沈越找人装空调，但是上门安装空调的工人档期太满，排到了，夏天都要过去了。
他找到那天跟穆珂扇风的扇子，坐在床边给他扇风。
穆珂太累了，他不知道别的演员是怎么处理这样的情节的，是不是也像他这样，一场戏下来几乎要成仙了。他想，大概还是演技不好，代入的情感太深，没办法出戏。
又深又沉地睡了一觉，穆珂被饿醒了。做梦一直梦到流沙包，鬼才不会饿呢。
穆珂醒了，翻身就看到沈越坐在床边，吓了他一跳。
“你，你怎么又来了？”
穆珂刚睡醒，傻呆呆的，也不记得自己的人设了，顶着一头乱发看着他。
“我来看你。”
沈越连借口都懒得找，就这样直接说了出来。穆珂一愣，眼睛慢慢地转了转，终于清醒过来，架起自己的高冷人设，冷淡地说，“哦。”
穆珂睡醒之后，气色虽然说不上太好，但是精神看上去不错。沈越亲眼看到也就放了心，尴尬地坐了一会儿，看着穆珂不太想搭理他的样子，只能识趣地走了。
穆珂一直听着他走远，才从床上蹦下来去找邵文要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