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福宝骏病了,小小的宝骏最近总是醒一阵,睡一阵,惹得整个福家都殚精竭虑。
卫姨娘带着家里的女眷去寺庙烧香,福池则到处寻找名药偏方。这宝骏可是福池最后的希望了,前不久福月荣对他的那句依然余音绕梁、如鲠在喉。
由于巧巧的□□身份,卫姨娘让她在家里好好照看宝骏,因此并没有带她上山祈福。
薛静也是被留下的那一个,他独自一人坐在玉虹亭内发呆,那里是他和福宝珠缘分开始的地方,谁能想到当初的阴差阳错,最后居然走到了貌合神离的这一步。
在处理好施小楼父亲的事情后,薛静原本想要好好地同宝珠重新开始,因此,他也在逐渐减少外出的时间,尽量地留在波澜苑陪伴着宝珠。
然而,最近几个月,宝珠却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
她不再对他笑,也不再为他递毛巾、递帕子,甚至不会再为他哭泣。福宝珠在面对薛静时不会再有任何的情绪……
直到有一天,薛静看到福宝珠十分开心地同芸香在园子里踢毽子,他才恍然体会到,其实他的宝珠并没有变,只是对他变了。
看到薛静的脸上明显写着心伤,巧巧也来到玉虹亭,坐了下来。
因为巧巧和薛静都来自于最底层,再加上巧巧这些年来的阅历,她不用猜也能明白薛静的痛苦与困惑。
记得之前,薛静就曾来找过巧巧,把他发现宝珠就是他一直在等的“小仙女”的事情告诉了巧巧,那时候的薛静真的很纠结,当他看到那个兰花印章的那一刻,已经分不清那时心中到底是惊喜还是震惊。
巧巧告诉薛静,既然薛静一直暗恋着十年前的“小仙女”,也曾经对丫鬟身份的宝珠抱有好感,那又为何不能接受既是“小仙女”又是宝珠的福家大小姐福宝珠呢。
她们原本就是一个人,还是说薛静爱的从来就只是一个标签或一个虚无的形象,从来就不是爱的整个人?
薛静恍然大悟,原来,他与福宝珠的命运的红线早在十年前就已经拉扯在一起,他们本就是命中注定的一对夫妻眷侣,又何必为了自尊、面子这些不重要的东西消磨他们之间的感情和缘分呢?
人生苦短,眼看着两人已经成婚大半年,却每日形同陌路、同床异梦。人生不过数十载,何况还有各种意外,珍惜眼前人,才是当下最应该做的。
薛静想通了,他认为作为男人和丈夫,还是应该在破冰上更加主动一些,于是薛静一扫之前的阴霾,开开心心笑地同巧巧一起规划,接下来该如何行动,才能尽快挽回福宝珠失落的心。
另一边,福宝璇一路上还是不忘跟宝珠吹耳边风,说什么别看薛静老是跟宝珠无话可说,平日里同巧巧聊的可欢了,巧巧也是的,自从嫁入他们福家后,一点儿也不尽心尽力地服侍他父亲,所以才害得福池依然一天到晚地留恋烟花柳巷,到处沾花惹草。
所谓口说无凭,眼见为实。福宝璇的这些话宝珠原本根本就不想在意,可是谁知女眷们一回到波澜苑,就恰好看到巧巧和薛静在亭子里毫不避讳地聊天聊得心花怒放。
钱夫人和宝璇故意驻足,净说着一些风凉话,就是要让福宝珠足够难堪。
回到墨香阁后,福宝珠取出了她一直压在枕头底下的休书,暗暗地下定了决心。
傍晚,福池回到波澜苑后,就一副心神不宁的样子,他把自己关在书房,任钱夫人和宝璇如何敲门都坚决不开。
福池一大早跑出去为宝骏寻药,谁知在东湖的渡口看到了一张熟脸。
几个月前,福池和几个纨绔子弟半夜从酒楼里出来,当时他们各个都喝得醉醺醺的,各自走散了后,福池一个人竟然迷了路,然后在路上遇到一个给家人送饭刚刚回来的姑娘。
那姑娘只有十五六岁的样子,虽然一身素净的平民打扮,但样子生的十分水灵,让福池只看一眼就色心大起。
借着酒劲,在空无一人的街道,福池就想要非礼那姑娘。
谁知那姑娘也是个贞洁烈女,自知力气拼不过福池,于是趁福池一个不注意,直接投井自尽。
这可让福池醉意全无,他吓得连滚打爬赶紧逃跑,还没走远,只听背后一声痛彻心扉的呐喊:
“小妹――”
哭喊的那人应该是姑娘的兄长,福池下意识地回头张望,那夜是满月,借着月光,福池看清了那男人的长相……
福池在心里再三确定自己没有认错,今天在渡口见到的男人就是那死去姑娘的兄长,于是现在就只能寄希望于那晚背着光的薛静,没有被他看清楚模样。
然而,福池明明就在那男人的眼里看到了怒气腾腾的杀意,这一点是绝对不会错的!
所以,他还是认出了自己,那可怎么办!
福池焦虑地在屋里走来走去,简直就如同热锅上的蚂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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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天后是福宝珠的生日,这一天大清早,薛静就神秘兮兮地拉着宝珠,说要带她一起出去游玩散心。
出了轿子,薛静还特意用绸带为宝珠蒙上了眼睛,薛静的双手好像粗糙了许多,系绸带时宝珠用皮肤感受到薛静的手上都是细小的伤口。
福宝珠握紧双拳,心里告诉自己,不要再关心他,不要再惦念他,过了今日,薛静的一切将与福宝珠无关。
“好啦!我们到啦!”
薛静开心地为福宝珠解下绸带,晃动的双腿早就让福宝珠感觉到他们是站在一艘船上。
船马上就要离岸了。
然而,福宝珠看到薛静越是兴奋,她的心中就越是刺痛,算了吧,就这么结束吧,长痛不如短痛,既然一切是由自己开始,那今日也由自己结束吧。
“薛静,我想要好好和你谈一谈”。
“好哇,我也正想好好同你谈一谈呢,不过我们先进去里面,咱们可以坐下来,慢慢聊!”
薛静的笑容如阳光般炽热而又温暖,眼看着就要把宝珠好不容易建设起来的防线全部击溃,于是宝珠赶紧从袖中抽出早就准备好的休书,左下角还盖上了那个专属于宝珠的兰花印章。
“你这是打算休夫?”薛静不可置信地颤巍巍地好不容易握住休书。
福宝珠不敢去看薛静,她把头扭到一边,“你也别说的那么难听,你要是同意的话,我可以再拟一份和离的协议,不会影响到你以后的生活的。”
“呵呵,福宝珠,你可为我考虑的真周到啊。从一开始就全凭你一个人自说自话,我在你眼里到底算什么?一块招之即来挥之即去,毫无个人思想的抹布吗?”薛静突然觉得自己很可笑,他的热情与讨好在这纸休书面前简直就是一个笑话。
福宝珠看着脚下波光粼粼的湖水,直觉的头脑发晕,“我刚刚说过,我们可以和离,只要你能同意你。不过我相信你一定会同意的。”
“是吗?福宝珠,你什么时候这么了解我了?那我告诉你,我不同意!永远不会同意!”
船还没有开动,薛静愤怒地把休书揉成一团,然后狠狠地丢进湖中,他一个跨步上了岸,然后头也不回地大步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