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杀手锏
同室而局,分床而眠,她可不是他的妻妾,甚至连通房丫头都算不上,就是个贴身丫鬟而已。
冬至过了几日,入了夜天便凉了。
敲过了四更,他还在奋笔疾书,丁思若揉了揉沉重的眼皮,接连打了三四个哈欠,不知是否油灯昏黄,他整个人看起来也柔和不少,从她这个角度看过去,正好是他的侧面,山麓般挺直的鼻梁,湖面般清澈的双眸,好看的唇线宛如连绵的远山起伏,挺直的脊背,宽厚的肩膀??????
她看得出神,他猛地抬起头来,正好迎上了她的目光。
有一瞬间的心慌,她快速回避自己的视线。
他站起身来,舒展筋骨,将桌上两个折子摆好,吩咐道:“这个誊写十份,这个一份。”
她向上翻了个白眼,极不情愿地坐了他的位子,打开奏折。
乐风在堂下院中舞剑,行云流水,风动竹摇,漫天竹叶簌簌而下。
她在堂前案上奋笔疾书,玉腕轻盈,灯影摇曳,满笺墨香洋洋洒洒。
乐风饮下一口冷酒,目光远远掠过她,那双黑白分明的眸子藏在绵密的长睫毛下,一阵清风吹进去,她慌了手脚,忙伸手捂挡住油灯。
不自觉牵起嘴角,是笑她稚拙,还是笑自己痴傻?
又一口冷酒下去,他的目光固定在她柔软的红唇上,她自己用贝齿咬着,一边嘟囔一边抄写。
也该瞧见了吧?这反应,着实是太慢了些。
手起剑动,风也起来,师傅说,夜间练剑有助于凝神静思,但他如今怎么会愈练愈心似狂潮。
“这是什么!”丁思若终于发现了他让誊写一遍的奏折。
上面写的大意如此――
军队所需,务必优良,王氏一族垄断,难免养尊导致不足,将士个人安危、国家社稷安全将受影响,建议废除一家垄断之态。
她愤愤难平,并没有留意他手持利器,只是冲他就跑了过去,乐风的剑轻巧地避过她手中的奏折,直刺她雪白纤长的脖颈,牵起嘴角,露出一抹笑,剑锋一转从她耳垂下经过,削落她鬓角几缕青丝。
他收了剑,在她面前立住,一脸无辜地看着她。
她愤怒已极,扬手就撕裂了那本奏折,并且在地上狠狠地踩了两脚,人就是那么可悲,之前相爱的时候她投入太多,家底儿都让人家摸透了,现在只能如此死死地受制于人,有多爱就挖了个多大的坑,自己跳进去,现在干等着人家填土。
剪断了垄断,姥爷一家该怎么生活?
该死!他是故意要切断她所有的退路。
他置身之外,带着几分小得意地看着发懵的她,一副你撕了我还能再写的态度,她的暴怒和妥协,能让他增加莫名地爽快感。
丁思若斜着眼看他。
他是王爷,她是丫头。
他昂藏七尺,她头顶刚到他下巴。
他手持利器、练过功夫,她手无寸铁、无力防身。
不单单是这些,他还可以随意动动嘴就毁掉和她相关的三个庞大的家族,这是一场从开始就不公平的对峙,除了妥协,她别无选择。
“王爷,另外的那一个十份已经抄好了,这个,就不必了吧?”她皮笑肉不笑地看着他。
他带着胜利的微笑,轻轻地点头。
她转身进了房间,靠在门背后生气,鼓起粉嘟嘟的两腮,涨红了一张脸。
“以后我每天的奏折都会由你来誊写。”他在门口补充一句,让她差点儿吐血。
这是一种相当高明的警告,自己没有动口,但她已清楚了他的意图,别想任何办法,别打算找任何人帮忙,就那么一辈子死心塌地地待在他眼皮子底下,这就是他要的。
她换了一副嘴脸,笑吟吟地从里面转身出来。
庆幸从小是跟着最精明的生意人长大,学得一手遇强即屈的好本事,在意识到自己没有办法与乐风抗衡之后,立刻决定屈意承欢,讨好地笑道:“天儿也不早了,王爷您这就歇了吧?奴婢这就去打水。”
乐风的快感锐减,还以为她会大吵大闹,再不济也哭两声儿,谁知道她居然像没事的人一样,乐风自己颦眉看着她忙里忙外,全然进入了丫头的角色,心里一阵阵刺痛。
“王爷您擦脸。”她躬身递过帕子来,挽起袖管的手腕上冒着腾腾的热气。
“脱了衣服上床去。”他接过帕子,很平淡地说,露出一抹笑。
她没有一丝犹豫,即刻爽快地脱掉了身上的外套,呲溜一下钻进了他的被窝。
乐风收起笑,怒容渐起。
丁思不好受,不过她无暇看他的脸色,这硬邦邦、冷冰冰的褥子实在不像人睡的,床板硌得背生疼,褥子也不贴身,好一会儿都不暖和,比站在外头还冻得慌。
做好了心理准备等他也上床来,谁知道他只是匆匆忙忙打外边儿搬了一大堆东西进来,四条长凳,一块门板儿,全是旧的,四儿抱着一堆褥子进来,瞧见她躺在乐风床上,一声也不敢吭,忙低头假装没看到,尴尬地将褥子堆在一边,乐风头也不回,她便偷偷溜了出去。
乐风忙得不亦乐乎。
用长凳和门板搭成简易的小床,再将褥子铺在上头。
丁思若有些看不明白,如此卑劣无耻的一个人,现在床都铺好了,人也躺好了,难道会在这个关键时刻良心发现,悬崖勒马?
他转头看她,露出一抹笑,搓着手走过来,拉了一个凳子坐在床边,盯着她看。
这是什么做派?
丁思若想了想,拉下一个被角,露出自己幼圆的肩膀,挤出一抹谄媚的假笑。
“盖好。”他伸手过来,将被角掖好。
他就这么看着她,看得她心里直发毛,他到底在耍什么花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