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公主大人 第285章 手段(中)
惊魂未定的丁思珈一路从王府的大院逃了出来,也许是那日宾客太多,便是连守卫的府兵也没有询问她。
顺利地出了王府,她坐在一个角落里,忽然意识到自己身无分文也毫无去处,丁家,是无论如何也回不去的了,暗暗怨责自己因为一时的心慌意乱而丢了后路,再仔细一想,也觉着不太对劲,便又起身打算转回王府去,只是这一次,她被狠狠地拒之门外。
仔细想过之后,她这才发现,亏得自己算计如此之多,却最终是中了人家的计!他们根本就是任由她自己跑出来的!而只要一出了这王府的大门,便再也和他们没有关系了。
正想着,只瞧见远处的衙役过来,便下意识躲进了后巷内。
睿亲王大婚,便是连皇上都亲自驾临,是城中轰动至极的大事,这个时候身穿制服的衙役打这里经过,不是作秀就是有大事发生。
衙役也许是注意到了门前的大红花,转了一圈儿,转身便走了。
丁思珈从后巷中出来,趁乱挤入人群,直往丁家去。
她以前和丁思若一起溜出去玩儿的地方还在,搬开石头,撩开草丛,她顺利地回了家,不敢前去父亲的书房,直接回了母亲的闺阁。
谁成想,父亲丁皓竟在里头。
“老爷,我求求您,您就救救珈儿吧!”是她娘的声音,哭得十分凄惨。
“那是她罪有应得!”丁皓的声音一如既往地冷酷,“事到如今,只能怪我教女无方!便是哪一天大理寺追究下来,咱们跟着一道领罚便是了!”
“不能这样啊,老爷!不能!”赵姨娘摇头道,“你不念及珈儿是您的女儿,就想一想,那头几年思若也出了事,珈儿如今又出了事,丁家的族人会怎么看您?您一声的清誉也完了!”
“糊涂东西!”丁皓大声骂道,“我宁可遗臭万年,也不愿做那徇私枉法、私相授受的事!思若怎么了?思若是两情相悦,最终遭人陷害,可你的珈儿就不同了!她那胆儿大到连我们都害怕!你说,我怎么能出言相帮?”
“说到底,您也只是害怕受到牵连。”赵姨娘小声地道。
“受到牵连?”丁皓冷笑道,“她有那么大的胆儿,又是姓丁的,如今柯家被抄,咱们又岂能置身事外?”
“大理寺的人已经来了吗?”赵姨娘吓了一跳。
“今天早晨找的我,明日变要来查账。”丁皓道,“若不是乐风打了招呼,只怕我如今已经锒铛入狱了。”
赵姨娘不敢说话了,过了良久,她又悻悻地道:“要不然,我这连夜去一趟王府,求乐风帮帮忙?他是堂堂的睿亲王爷,又是皇上跟前说得上话的红人,他开口说一声,比再闷念叨几百句还强!”
“不知死活的东西!”丁皓骂了一声,道,“养出这样的不孝女,便是家门不幸,如今还不劝她趁早认罪伏法,还有何脸面要求别人说情去!她不是犯了小错,她是触犯了国法!外头因为她家破人亡、妻离子散的有多少人,你知道吗?还不快闭了嘴,回屋里躺着去!”
赵姨娘被这一骂,呜呜地哭了起来,像个无助的孩子,丁皓只觉心中烦闷,出门去了。
一直躲在花园里的丁思珈听了,冷眼瞥着离开的父亲背影,咬了咬牙。
她正打算出来,丁夫人又来了。
她掀开帘子进去,赵姨娘一见她,哭得更惨。
“妹妹先别哭了。”丁夫人道,“我已经命人去大理寺打听过,丁家父子里通外敌,卖国求荣,已给判了斩刑,家里的女眷一应充作官奴,只有珈儿,也被判了缳首。”
“这又是为何?”赵姨娘吃惊,先前听到说女眷们都发作官奴,心里头还放下了些,虽说是官奴,却也保住了一条命。
“不知道啊。”丁夫人也跟着着急,低声道,“官府的榜文还没下呢!他们也就打听到这么多,再等两日瞧瞧,莫不是搞错了?”
“是啊,是啊,一定是搞错了。”赵姨娘跟着丁夫人的话重复了一遍,哭道,“她一个妇道人家,终日都在府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哪里就犯了饶不得的死罪,她这又不是得罪了什么人!”
“也别瞎猜了,我这头还让他们去打听着呢,你就先歇了,别到头来孩子没事儿,你给哭病了。”丁夫人说着,便起身要走。
赵姨娘忙送了出来,来到院儿门口,又拉着丁夫人的手哀求了一番。
两人站在院落里又说了一回话,丁夫人这才走了。
丁思珈站在角落里,将这一切全都看在眼里,她既厌恶亲生母亲的哭哭啼啼,软弱无能,又厌恶父亲的耿直不阿,更厌恶在她眼里假惺惺的丁夫人。
赵姨娘抹着眼泪回到屋里,一抬头便瞧见了丁思珈。一下子就瘫软在地上,哭道:“我的儿!你岂不是已经死了!我就知道,那大牢不是什么好地方啊!进去的人,只有死路,不曾有生道的!”
“哭什么!”丁思珈吃着外头人送来的面食,不住地皱眉头,低声道,“他们平日里就给你吃这些吗?”
“你已三年多没有回来不知道,不是他们亏待我,是我吃了素,已经很久了。”赵姨娘看着她。
“你这是在怪我吗?”丁思珈冷冷地问。
“你有你的事,只要好好的,比什么都强。”赵姨娘叹了一声,又道,“先前你母亲还过来对我说,你给判了缳首,现在瞧见你了,原是假的。”
“母亲?”丁思珈冷笑道,“她不是我的母亲,她是丁思若的母亲,你才是我的母亲。”
“你看你这孩子,又说这样的话。”赵姨娘生来最是胆小怕事,妾室本就没有资格称夫人,便是生下的孩子,母亲也是正妻,自己不过是个姨娘罢了,世人皆如此。
若是安心立命,丁夫人也算是待她们母女不薄,孩子是和思若吃穿同样,也是在她屋里长大的,全不曾苛责什么,便是当日里丁思珈要嫁给柯一鸣,丁皓打死不愿,也是丁夫人从中规劝,比起常被正妻欺压的旁人,她已是有幸至极了。
自己这样的人,竟会有个如此离经叛道的女儿。
这就是她的苦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