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叔叔
61.
那天他们本来打算在外面吃晚饭的,结果下午就郁郁不乐地提前回了家。
郑江做了之丹最喜欢吃的蛋挞,跟他说可以想吃多少吃多少,但是之丹还是一直都没高兴起来。
郑江送他回房间睡觉,抱他上了床,坐在他床边看着他。
之丹小声地跟他说,“郑叔叔,我好害怕叔叔。”
郑江心里有些不好受,摸了摸他的头,说,“怕什么呢?谢叔叔是这个世界上对你们最好的人,只是偶尔有点凶,今天就是他做错了,我替他给你道歉。”
之丹摇摇头,缓慢地眨着眼睛,没有说话。
郑江有心想再跟他聊聊,奈何他笨嘴拙舌,实在不知道怎么样才能让小家伙少一点抵触心理,更怕说多了起到适得其反的作用。
郑江于是换了个话题,问,“之丹,新幼儿园好么?怎么不喜欢去呢?”
之丹还是不回答,郑江也不急,从床头拿过他的图画本,一页页翻看。
过了好久,听见之丹说,“老师讲,我没有爸妈,很可怜……”
静夜里,小孩子的声音听起来成熟得吓人,半分稚气也没有,郑江只觉额头太阳穴都跳了跳。
郑江回房间去,谢朗正靠在床头发呆,鼻尖红红的,显得脸色生白,他茫茫然看向郑江,“之丹睡了?”
郑江点点头,把桌前的椅子拉到床边坐下,还没想好怎么开口,谢朗便曲起腿抱着膝盖说,“我错了,你骂我一顿吧,别对我客气。”
“今年年初的时候给之丹换了幼儿园对吧?”郑江问他。
谢朗一怔,然后点点头,“之前那家管得太紧,我跟你讲过。”
“现在这家也不行,”郑江很冷静地看着他,“再换一家吧。”
之丹是第一次跟大人讲这件事,所以谢朗也不知道,听完郑江的转述之后,他很吃惊,也很愧疚,低着头坐在那里半晌都没说话。
“那我们怎么办呢?”谢朗问。
“慢慢来吧。”郑江说。
“我没有和他的老师说过……”谢朗声音很轻,像在嗫嚅,“但之丹的确是一直叫我叔叔,也难免有人听到。”
郑江说,“这也没有办法,入学的时候户籍资料都交了,但是老师们把这事情拿出来说,就是他们不对了。”
谢朗垂着头,抓了抓头发道,“是我不好,我只听说那个幼儿园好,我就一门心思给他换了。”
郑江很想立刻去抱抱他,但必须得先把问题解决完,于是他又说,“不只是换幼儿园的事情,以后所有的事情你都要耐心一点,好好地问,好好地沟通,不能再像今天下午那样乱发脾气。”
谢朗却有点不冷静了,委屈和内疚夹杂着,让他情绪有些差,“你就知道说我,他跟你那么亲,你又不用对他严厉,你根本体会不到我的感受!”
“谁都不能体会到谁的感受,”郑江平静又温和地说,“所以我们才需要将心比心,你委屈还可以跟我讲,小孩子委屈讲都讲不清楚,阿朗,你说是不是?”
谢朗红着眼圈盯住他。
在各种事情面前都能够冷静对待的郑江,对于谢朗来说一直是最有魅力的样子,他让人觉得可靠,觉得踏实,觉得一切都可以依赖他。
谢朗在他回来之前,用了很久给自己做心理建设,他想让郑江对他凶一点,可是事实证明郑江才稍微对他严肃了几分钟,他就受不了了。
他跟郑江似乎怎么也吵不起来,因为对方永远无限包容他,这人脾气实在是太好了,属于不可燃物做成的,怎么点火都不着。
“我错啦,”他看着郑江,小声地请求道,“你能不能过来抱着我跟我说?”
郑江叹了口气,笑着走过去,把谢朗抱在了怀里。
谢朗靠在他怀里治愈自己的心情,想摸胸,但郑江不给摸,抱一抱还是可以的,但问题没沟通清楚,其他的事就免谈了。
谢朗常常觉得自己跟郑江单独在一起的时候,就会退化成幼稚鬼,什么都不愿意想,只想抱着他把脸埋进他胸口猛吸。
62.
“我有时候真的很担心,”他说,“担心之丹,我不知道该怎么对他,我没当过父亲,我从小就没了父亲,也不知道父亲应该是什么样的,而且陈愈的事情他什么都记得,跟妹妹不一样。”
郑江拍了拍他的后背。
谢朗又说,“郑江,我真的搞不明白,我们这是在做什么呢?给他们当父母吗?我们俩到底算什么呢?你就算了,至少他喜欢你,我呢?”
郑江想了想说,“之丹喜欢我这事儿,我也觉得很荣幸,我从没觉得你对他不好,我知道你比我做的多得多,喜欢这种事可能都是缘分吧,之丹很久之前跟我说,我像他爸爸。”
谢朗听他这样说,身体僵了僵,坐起身看着他的眼睛。
“阿朗,”郑江笑了笑,“我像他吗?”
谢朗毫不犹豫地说,“像个屁,一点也不像!”
郑江就偏开头笑了,谢朗心里有些慌,因为郑江很少主动地提起陈愈,谢朗挪动了一下,执意地看郑江的眼睛,双手捧住他的脸。
“真的不像。”他说。
郑江说,“你别紧张,怕什么?”
谢朗无意识地重复了第三遍,“真的不像,”他喃喃地说,“我喜欢你跟他也没有任何关系,你别拿这个吓唬我,我很害怕的。”
郑江心都被他暖化了,搂住他的腰,跟他抵着额头蹭了蹭,柔声道,“我知道,我也是刚想起来,之前都忘了,没放在心里。”
“对不起,”谢朗亲亲他的下巴,“我其实一直都不敢在你面前提他,不是因为我心虚,是因为我怕你委屈,之青和之丹都是他的孩子,让你跟我一起抚养,真的太委屈你了。”
郑江挑了挑眉,说,“我不觉得委屈啊,你不早都跟我说过好多次了嘛,我都记得,只要你心里面放下了,对我来说,那就是你的一个朋友。”
谢朗不太相信,“真的吗?”他松了口气,转念又觉得不满,“你一点都不吃醋是吧,你是不是一点都不在乎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