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第23章
入了冬,一天比一天冷,树上的叶子差不多快掉光了。
陈延日日在门口等,他能做的,似乎只剩下等待。
帮张德清干完活以后,他就坐在院子外面的一块石头上,他盼望着,能从小路的尽头看到张存生来接他的样子。
有一天下午,石头上多了一团稻草。陈延一转头,看到张德清捏着烟斗,抽了两口烟,浑浊的双眼看着远方,说:“你在这儿等,有个盼头没有?”
“大伯,我只有在这儿等才放心。”陈延问,“大伯,外面的风头什么时候才会过去?”
张德清把烟斗往墙上磕了两下,说:“不知道。卖糖稀的盖楼那是熬起来的,且等着吧。”
第二天,陈延一大早就没看到张德清的人,到了晚上,他才回来,回来的时候灰头土脸的,陈延上前问:“大伯,你去哪儿了?”
他搀着张德清,因为张德清看上去很疲惫,像比干了一天的农活还累,累得说不出话,也吃不下饭,躺在那张床上就睡了。
后来,村里那几个十五六岁的男孩上门来,说张德清是地主的兄弟,把人带走了,然后又鼻青脸肿地回来了。
一连好几天,陈延看着村口站着的一排人,胸前个个挂着一张大木牌,上面写着字,他感到害怕。
晚上,陈延收拾好行李,想回永镇看看,刚走出院子口就撞见回来的张德清。
“你站住。”张德清说,“背着包袱要干什么去?”
“我要去找存生哥。”陈延说。
“他不叫你,你就听他的话,好好等他来接你。”张德清说。
陈延跪在张德清面前,擡着头看着他恳求道:“大伯,我就看他一眼,看一眼我就回来。”
张德清叹一口气,说:“你就是看两眼,看一百眼,那又能咋?”
陈延抓着张德清的腿说:“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都没有,”张德清说,“快点起来上炕睡觉去,你不听话,等存生回来,我叫他把你赶出去,他不敢不听我的话。”
陈延回去了,张德清把门锁好。
翌日晚上,陈延睡不着,他听着张德清的呼噜很快起来了,便知道他是睡着了,就想偷偷跑出去。
可他就在脑子里想着怎么翻墙出去的时候,外面有人在敲他的窗。
窗户是用木板钉住的,透过缝隙,陈延看到了张存生的脸。
陈延激动地抓着木板,压低声音说:“存生哥,你回来接我啦?”
他马上就要出去,可张存生却让他待着别动。
“我还不能接你回去,这次来是路过,来看看你,”张存生趴在窗户上低声说,“你听话吗?陈延?村里人有没有为难你?”
陈延一个劲儿地摇头,说:“没有,没有,但是大伯……大伯他……”
“我知道。”张存生说,“别出门,知道了吗?”
“存生哥,我想你。”陈延的心口泛起疼痛,他忍不住哽咽道,“我想你想的不得了,你能不能带我走?”
“还不到时候。”
“那我出去看看你行不行?”
“陈延,你别出来。”张存生的声音很低,语气是命令式的。
陈延乖乖地不动,咬着下唇,从缝隙里借着月光拼命地想看到张存生的脸。
可他怎么努力都看不清。
张存生却看见了,看见了陈延那双被月光照耀着的明亮的眼睛。
他擡手摸上去,只能碰到粗糙的木头,他的心脏就像被铁块挤压一般的疼。
张存生说:“陈延,来年春天,我就来接你。”
“真的吗?不是哄我的?”
“真的。”
“过完年,对不对?”陈延说,“哥,你还会来看我吗?我生日那天,你来看我好不好?”
“好。”张存生看看周围,“我要走了。”
他走之前,隔着门缝儿塞给陈延一包东西。
陈延打开摸了摸,发现是一袋子糖。张存生走后,他趴在窗户边上,摸了一颗剥开糖纸放进嘴里,浓浓的甜化开,他揉了揉眼睛,一直往窗外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