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其八·北梁行（贰捌）
“那之后,北梁再无人能够挑起大梁，于是蜀南很快就达到了京都……北梁便自此消失了。”
话语落下，三宝缓缓抬眸看向沉默的北梁皇,沉声道：“陛下，这就是我所看见的北梁灭亡。”
坐在桌案对面的男人不语。半晌,他才缓缓开口：“你师弟呢？”
三宝一愣。
“你刚刚叙述的故事里，全程没有提到他。”北梁皇看向他,漆黑的眸子里一片深沉：“你看见了吗？小乖的未来。”
“……没有。”三宝垂下眼眸，哑声道：“我没有去看他的未来……但我知道他还活着,所以陛下不必忧心。”
北梁皇沉默片刻,随后低声叹了口气：“活着就好。”
屋内又静默了一会儿,直到屋外的雷鸣都寂静了下来,北梁皇才缓缓开口道：“事情大概,我已经了解了。”
三宝下意识挺直了腰板看向他。
“你的预言中有一点所言不假,”北梁皇看着他：“我原来确实是在考虑派叔公前往蜀南与对方交涉，现在看来我需要另换人选,或者对于谈和的计划做出修改。但是三宝,你应该也发现了，你的预言中有一点与现实不符。”
“是。”三宝点头：“预言中，卫国公是因为宁隋王之死,心生不满,因此背叛了陛下。但是现在宁隋王还健在，卫国公处就已经发现了刺客。这显然不符合常理。”
“正是如此。”北梁皇道：“三宝，对于这种变化,你可有任何见解？”
三宝缓缓摇头：“我只能说，预言看见的只是一个既定的未来，而未来是随时可能因为各种因素而改变的。或许是其他的什么因素促使了卫国公提前叛变也说不定。”
北梁皇垂眸不语。他的右手食指在光洁的桌面上敲打几下,然后道：“还有时间点的问题。若说你的预言中，三年后他们动手是因为叛军已经准备齐全，我也即将突破金丹。那么为什么在现实中，无极仙尊现在就来了北梁？”
三宝道：“可能是他预感到陛下即将提前突破金丹？
”
北梁皇叹了口气：“虽说我知道我天赋异凛，现在想突破金丹……也不是不可以。但我还是打算再压一压修为，至少等到小乖十八。”
三宝：“……”突然完全理解了小师妹说的凡尔赛文学是怎么回事。
“不过提到无极仙尊，我们得讨论一个最关键的问题。”北梁皇看向三宝：“若是无极仙尊执意要吸收龙气，我们又当如何解决他？不管他是否受伤，无极仙尊现在是天下第一人，拥有渡劫期的修为这点总归是不变的。”
“天道制约规定，修仙中人不得干涉人间朝政，所以陛下不必担忧师尊直接对你出手。”三宝道：“不过明枪易躲暗箭难防，还请陛下多多关注五王爷那边的动静，以及及时搜查京都中是否有隐藏的叛军。”
“这点我自然去查。”北梁皇盯着三宝的眼睛：“但是你还是没有回答我的问题。诚然我现在可以解决掉五王爷和卫国公，那么之后呢？只要无极仙尊还在，他就可以继续找到对北梁有谋逆之心的人继续夺取龙气。”
“……”
“再退一万步，就说无极最后放弃了北梁的龙气，转而寻找其他的目标。”北梁皇沉声道：“那么别的国家最后也会落得和你预言中的北梁一个下场。我并非圣人，但是三宝，你也应该明白，若是无极真的会做出你预言中的事情……”
他定定地看着沉默的少年，道：“那么他就必须死。”
“……”
屋内陷入了一片死寂。北梁皇垂眸，仔细观察着面前少年脸上的每一丝表情变化。最终，他缓缓道：“果然，你在犹豫。”
三宝一惊：“陛下……”
“从刚刚开始，我就觉得有些奇怪了。”北梁皇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三宝：“在提到你预言中的那个‘无极仙尊’的时候，你分明是对他怀有恨意的。但是一提到现实中的‘师尊’的时候，你的神情却是柔和许多。这让我不由地感觉，你是将这两个人分开看待的。”
少年放在桌案之下的双手猛地收紧。
北梁皇太过于敏锐了。
这与小师弟那种与生俱来的善恶感知不同，眼前的这个成年男子浸淫官场数十年，对人的言行举止和说话语气有着几乎是变态的观察力。
……所以在他面前说谎是没用的。三宝想着，垂下眼眸，然后在北梁皇审视的目光中缓缓站了起来。
他离开了桌案，向后退了几步，然后对着北梁皇跪了下来。
北梁皇面色不改，低头看着三宝：“这是何意？”
少年低着头，回答道：“三宝对陛下，有一个不情之请。”
北梁皇并未回答。三宝便继续道：“师尊极有可能在最近一两天展开行动，所以我想请陛下配合我，演上一出试探师尊意图的戏码。”
男人眼神微动：“为何要试探他的意图？照你所说，无极仙尊意图吸收北梁龙气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
“因为我可能是错的。”三宝声音微微颤抖：“师尊可能……和预言中是不一样的人。”
“可能？”北梁皇冷声道：“你对于自己的预言没有信心吗？若是你自己都不相信自己的预言，你又叫朕如何判断对错？”
“因此我恳请陛下去试探师尊。”三宝将额头贴在地上，低声道：“只要试探出师尊的真实意图，无论结果如何，我定然全力配合陛下之后的行动。”
北梁皇面上的表情古井无波。他冷冷道：“国家的生死存亡并非儿戏。若是试探之下，你的师尊确实存了吸取龙气的心思呢？你当如何？”
三宝沉默了片刻，半晌，他才低着头，缓缓道：“若是师尊并无吸取龙气的打算，那陛下就当我是个满口谎言的骗子，要杀要剁，悉听尊便。”
“反之，若是师尊他……执意作恶。”
三宝闭上眼睛，一字一顿道：“那我会亲手解决他。”
北梁皇垂眸看着他片刻，缓缓道：“你一个刚刚入门的炼气修士，如何解决一个渡劫修士？”
“我知道师尊的软肋在何处。”三宝低声道：“再加上师尊现在对我这个弟子是较为信任的，所以我可以攻其不备。”
北梁皇眯眼：“他的软肋？”
“若是我们确定师尊图谋不轨后，我会将这个线索献给陛下的。”三宝不卑不亢道。
屋内静默着，烛台上的火苗摇曳，是不是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
“龙三宝，”北梁皇垂眸看着跪地的少年：“你应该清楚，就算是我作为人间帝王，于情于理无法对于一个修仙者下手。但是把你今天晚上的话告诉你师尊，我还是做得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