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第41章

与周游的疯狂不同，高节此刻是沉静的。

她鬓角染霜，但腰杆依旧挺得笔直。高节的意识波动平稳，甚至带着一丝如释重负的疲惫。

“守藏吏，”她的声音缓慢又清晰。“我，高节，接受分解。”

她甚至没有等待守藏吏的回应。

“我只有一个要求。”她顿了顿，那双见过太多生死、已然有些浑浊的眼睛里，罕见地泛起一丝极其温柔的微光。“请确保我的孙女‘高向山’……能安稳地活下去，在这个新的世界里。”

“大山”，是那只白虎的小名。

它并非纯粹的野兽，而是她在末日降临时，亲眼看着身体产生异变、最终化作威武白虎的孙女。

理智被兽性覆盖，但灵魂深处，似乎还残存着一丝对她的依恋。

这段时间，一人一虎，相依为命。

她是它苍老却依旧可靠的守护者，它是她在这荒芜世界上最后的牵绊。

她不在乎自己。快七十年的岁月，挣扎、失去、坚守，她早已疲惫。

死亡对她而言，更像是一场漫长的休憩。

但她放不下大山。

那头傻乎乎、只会用粗糙的舌头舔她手背、会在她疲惫时用硕大头颅拱她、会在夜晚用温暖身躯为她抵御风寒的“亲人”。

“我老了，活够了，也累了。”

高节的意识是倦怠的。

“但大山还小，它应该有机会，去看看这个新的世界，去享受奔跑和狩猎，或许……还能遇到它的同类，拥有它自己的未来。”

她不需要宇宙管理局给大山什么特殊的眷顾，她只求一个最基本的“平衡”——一个能让她的老虎，安稳生存下去的环境。

守藏吏的回应，平和而漠然：“接受。个体‘高向山’白虎形态。将纳入新纪元生态平衡序列，提高自身适应性。干扰因素已排除。”

没有承诺百分之百的安全，但这已足够。

高节深深“看”了远方一眼，仿佛能穿透维度，看到那片蛮荒大地上，她的白虎正无忧无虑地追逐着一只巨大的蝴蝶。

她的嘴角，泛起一丝几乎难以察觉的、满足的弧度。

然后是随春生，她显得有些激动，充满了焦虑与一种近乎神经质的探寻。

她的意识波动极不稳定，像一团随时可能被风吹散的乱麻。

“我妹妹！随春晓！”

她甚至来不及报上自己的名字，话语里带着积压了不知多久的恐惧和期盼，冲向那无形的守藏吏，“她在哪里？她还活着吗？她变成了什么样子？她……她过得好不好？”

末世降临前，她的妹妹春晓患有严重的自闭症，活在自己的世界里。

灾难发生后，她外出寻找物资，再回家就发现妹妹已经不见了。

寻找妹妹，几乎成了她活下去的唯一执念。

她穿越废墟，躲避异变体，与兽人周旋，只为了找到春晓。

守藏吏没有直接回答。

取而代之的，是一幅画面在随春生的“眼前”缓缓展开。

这是一间摆满了兵器的房间，再往里，是妹妹躺在床上，面色微微泛红，额头上冒出了汗水，一直闭着眼睛，睡的很不安稳。

就在这时有三个女孩走了进来。

其中一个有着显眼的白色长发，如果继冬藏能看到，就会认出这是江之简，也会觉得这间屋子里的武器很熟悉。

以及另外两位是白镜和安裕。

她们发现了正在发烧的随春晓，给她喂了药，喂了饭。

……

就带着随春晓送给她们的武器离开了。

也就在她们离开后不久，春晓发现了自己身体的不对，她开始逐渐发生了变化。

此刻她正在院子里，有时候刨刨土，有时候撞撞树，就这样变成了兽人。

同时她的动静也引来了一直完全异变的犀牛。

足足比春晓大了两倍不止，春晓只能匆忙逃离。

接着画面流转。

那是一片茂密的、散发着莹莹微光的奇异森林。

一只圆滚滚的、毛色黑白分明的熊猫，正笨拙而灵活地爬上一棵粗壮的古树。

随春生瞬间就确认，那就是春晓！

它的动作带着一种兽类的本能，却又奇异地保留着某种人类时期的习惯性小动作。

她爬到树杈上，安然坐下，抱着一颗不知名的果实啃食，黑眼圈环绕的眼睛里，是一片前所未有的、属于野兽的平静，甚至……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