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9章 匪事(二) - 私生子 - 福蝶 - 历史军事小说 - 30读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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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9章 匪事(二)

忽听柴房内传来道撕心裂肺的惨叫声,张秀才背脊一阵发凉,嘴里天尊菩萨乱喊一通。手上力道一松,栓子像条光滑泥鳅,呲溜不见影儿。

“祖宗耶!”张秀才苦叫一声,追着栓子跑向柴房。

又一声巨响,门板和道人影一齐崩飞了出来,张秀才擦了把虚汗,定睛一看。地上人罩了件橙黄发衣,正是他请来的仇天师。

张秀才将人扶起,急问道:“大师,大师,那孽障如何了?”

“咳,咳,咳,”仇天师拧着张秀才衣袖,鼻孔里喷出一排浊气,眼珠子瞪得快脱眶:“张敞,老子没哪儿得罪过你吧?从你祖上往三代数都是胆小的孬种,老子的师父,师父的师父就在为你家驱邪去鬼,多少年的交情,你就这样坑老子?”

张秀才总算听出个好歹,“意思是里头那不是鬼?”

提起这个仇天师更是气得吹胡子瞪眼,拍了拍屁股上灰土,取下头上木屑,对着张秀才大啐一口:“去你老母的大头鬼!”

还没等他理清思路,柴房内栓子又叫魂样扯着嗓子喊:“叔,叔!你快去叫王先生来,伤口又开裂了。”

“嗳,”张秀才应声掉头往另一个方向去,他数着脉络,已差不理了个八九不离十。柴房内的那位既不是鬼魅,也不是邪祟,单纯因自家胆子小,听他说了几句胡话误以为鬼上身,跑去请了仇天师驱鬼。

仇天师不知用了大蒜水,还是王八血,总归将那位成功惹上火,遂大打出手,导致伤口裂开。

作孽啊,好不容易从鬼门关捡回一条命,又被当成邪祟驱赶,张秀才嘴里泛苦,被愧疚驱使着越跑越快。

转过一片矮屋,出现一座草堂,张秀才鞋后跟在地上摩擦,气沉丹田喊道:“王矩!出人命了!”

须臾草堂里转出一人,身上罩着褐色袍子,他身量欣长,背上却总像压着重物,直不起来。五官分开看都方正,合在一张脸上却猥琐气十足,正是张秀才口中的王矩。

他有条不紊的背上医篓子,合上草堂栅门,“哪儿又出人命了?”

张秀才不给他说话的机会,一把拽起他手,玩儿命似的往柴房奔去。

“栓子,人怎么样了?”张秀才来不急换气,带着王矩从柴房壁上破洞钻了进去。

栓子仿佛看见了救星,指了指榻上,“王先生你快看看他。”

王矩放下医篓子,手按在桌角上胸膛剧烈起伏,抽气功夫,觑眼扫了扫榻上,只见榻上之人背上绑的纱布全被鲜血浸透,血水混着黄脓从纱布淅淅沥沥流到榻上,简直惨不忍睹。

缓过劲儿,他招呼一声:“栓子去烧热水,张敞你给我打下手。”

栓子得了令小旋风样挂了出去。

王矩先是净手,而后带上手衣用灼烧过的小刀小心翼翼划开背上纱布,瞬间屋内弥漫起一股腐烂臭味,伤口处因反复结痂又裂开,周边皮肉几乎全部溃烂,红黄相间,异常可怖。

王矩一时之间竟不知从何处下手,自他们把人从河滩边带回来起,掐指一算已过去四月余,身上大小伤口已尽数结痂。除了后背上的这一处,周而复始反复溃烂。

栓子手脚麻利,不一会抬着比他人还高的木桶进来,放在室内。

“栓子,这人是何时醒的?”王矩回身问道。

栓子揩了揩汗,歪着大脑袋思量,“方才我进来时他还睁着眼的,这会儿该是疼晕过去了。”

张秀才接话:“这个我知道,刚才申正一刻钟时,我听见他说了些胡话。”

王矩掐指一算:“半个时辰了。”

栓子有些急了:“王先生,您快想想办法。”寻常人捡只猫儿狗儿的回家养个一年半载,也能生出许多情谊,更何况这是活生生的人。

王矩拿出小剃刀在火上烤了烤,凝重道:“为今之计只有一法,剜肉。”

“剜什么?剜……剜肉?”张秀才吓得说话都结巴,他看了看泛着寒光的剃刀,又看了看榻上人背上偌大的伤口,伸手在空中胡乱比划:“这么大,这么……全剜了?”

栓子年岁小,想的也简单,既然王先生说剜肉能救,那就剜,“王先生你快动手啊。”

张秀才却晓得其中利害,劝阻道:“王矩你可想清楚,今儿你要动了手,他要活不成了这人命可就背你身上。”剩下半句未尽之言,要不是动手,他哪怕死了,我们也不欠他的,将他捡回来照料小半年,已是仁至义尽。

“莫慌,”王矩捋了捋山羊胡,他人老成精,越老越精,怎会自己去担干系,眼珠子转了转,那日刚将伤员从河滩背回来,从伤员贴身所用衣料便能看出,此人必定身世不凡。

还没听过哪路败家子用万金难求的绿松听雪锦做里衣内衬。

“小哥你说,剜还是不剜?”王矩蓦地将小刀递到伤员跟前。

栓子和张秀才这才发现,伤员居然醒了。

“剜。”

声音粗哑,似瓦片石块相摩挲。

王矩像是早准备好,得了许可手起刀落之下,半点不带犹豫,极其快速剜出大片腐肉。

张秀才捂住拴子眼睛将人拖了出去,边走边想,真是壮士,没有麻沸散居然敢生剜骨肉。

这场剜肉之刑一直持续到深夜。

张秀才已经领着栓子将柴房门修好了,俩人依偎着坐在门口打瞌睡,听见脚步声张秀才惊醒,“王矩咋样了,人还有气没气?”

王矩弯腰托了把栓子快砸到地上的脑袋,“人没事,先把孩子带回去,夜里有些狄戎人不守禁令在县上游荡,你仔细些。”

狼王虽下令狄戎不可犯小康一转一瓦,凡狄戎士兵不可入县,只在周围设立据点。但难免有那些个心野的违背禁令闯进县内,碰上了活该自己倒霉。

张秀才心高高吊起,手忙脚乱地把栓子背在背上,探头探脑往四下打量,偶然路过的风都能激出他一身冷汗。

“这小子倒是硬骨头,整整两个时辰楞是一声没哼。”张秀才背着栓子和王矩并排走着,他生来胆小,对硬汉总是有两分钦佩。

“哈哈哈,”王矩失笑,回头看向柴房,“也要他有力气哼才行,我割一刀他哭一回,淌的泪要拿缸接,碗小了,小了啊。”

张秀才也跟着笑了,半晌他顿住,托着栓子屁股往上带了带。

王矩见人没跟上来,转身笑问:“看见狄戎蛮子了?”

“王矩,王持正,此事你非行不可吗?”张秀才望向深邃夜空,忽然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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