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我等你回去再走,”贺司楼小声说,“不想让我冻死在外边儿你就赶紧回去。”

“嗯，”沈羡应了一声,还想说一句“我喜欢你”,不知怎么,突然就感觉说多少句“我喜欢你”都不够,但是鼻音太重,他不想让贺司楼知道他哭，踟蹰了两秒,转身迈开了步子，手刚拽上家门,猛地顿了顿,快步往大门口折了回去,贴着门缝喊贺司楼,“贺非非。”

贺司楼没说话。

“贺非非,”沈羡有点儿急,恨不得顺着门缝儿钻出去，也管不了鼻音不鼻音了，他知道贺司楼在门口，“贺司楼。”

还是没人说话。

沈羡扭头往亮着灯的客厅看了一眼,老爸老妈还在沙发上坐着，开门的动静太大，老爸老妈肯定会注意，他咬了咬牙,冲着门缝说：“我知道你没走，你再不吭声我就开门了啊。”

老爸老妈注意就注意吧，也不是不知道，沈羡这么想的时候，外边儿总算有了动静，像是抽泣，声音很低，听不太真切。

“贺司楼，”沈羡声音高了一个度，手指从门缝里探了出去，压着声说，“我还想亲亲你。”

话音刚落，指尖传来柔软的触感，贺司楼在他指尖亲了亲。

沈羡手指僵了一瞬，手强行从门缝里塞了出去，摸到了贺司楼的脸，然后，是湿润的触感。

“贺司楼在哭”这五个字从他眼前闪过的瞬间，心像是被谁狠狠拽了一把，阵阵酸意叠加着从心底涌了上来，眼泪顿时开了闸，边给贺司楼擦眼泪边哽咽着安慰：“别哭，你等会儿，我开门。”

沈羡说着就要往回抽手，被拽住了。

贺司楼把他的手重新贴到了自己的脸上，干燥温暖的掌心覆在沈羡带着凉意的手背上，温柔的摩挲着。

“别出来，”贺司楼的声音里带着浓重的鼻音。

“操，”沈羡声音哽咽低声骂了一句。

他已经说不清自己现在是什么感觉了，心疼有，着急有，担心有，焦躁有，不安也有，乱七八糟的情绪此时此刻一股脑地纠缠到了一起，胸口闷的厉害，喘不上来气，隔着一道门听贺司楼哭这种体验简直太他妈操淡了。

他狠狠地擦了把眼泪，喉间哽的厉害，想安慰人都不知道从哪儿安慰起，俩人就这么隔着一道门，手贴着手，感受着彼此的体温，听着彼此压抑地抽泣声。

“沈羡，”贺司楼脸埋进他的掌心，轻叹了口气，声音很低，但足够沈羡听清了，“我其实也害怕・・・你害怕的事儿，其实我都害怕，从我们回家开始，从你进了家门开始，这些害怕就一直在持续放大，你现在就在我面前，我也还是害怕。”

掌心一片湿润，沈羡仰了仰头，听着贺司楼一连串的害怕，眼泪顿时模糊了双眼。

“听到你说你的未来里有我的时候，我很开心，”贺司楼在他掌心亲了亲，“你的预言，我当承诺了行吗。”

“行，”沈羡抽噎着回答，“行。”

一直亮着的客厅灯这时突然灭了，周围的光线顿时暗了下来，沈羡猛地扭头往客厅的方向看了一眼，反应过来是老爸老妈注意到了门口的动静在给他们留空间之后，紧绷的神经倏地断了，也顾不上哭的上气不接下气丢不丢人了，断断续续地冲门缝喊：“贺，贺司楼，我喜，喜欢你，我，喜欢你，我，我，我操！我他妈，喜欢你。”

贺司楼在他掌心一下一下亲吻着，说不出话来，心里被填的满满当当这种感觉很神奇，神奇之外，就只剩下想哭这两个字了。

“我想和你长大・・・”贺司楼顿了顿，改口道，“我会，和你一起长大，会和你一起读大学，会和你一起找工作，会和你有一个共同的家。”

“嗯，”沈羡隔着一扇门重重点了点头，一想贺司楼看不见，冲着门缝喊道，“会，会的！”

贺司楼扬了扬嘴角，眼底漾起笑意，眼角眉梢都是柔软的。

贺家大门后，贺铭看了眼同样哭的上气不接下气但不敢发出声音怕被儿子注意到的蒋苒，心下叹气，偷偷抹了抹眼睛，拽着她往家里走，压低声音说：“听完墙角了，听完你儿子内心独白了，终于看到你八百年不掉一滴金豆豆的儿子哭的不能自已了，有什么感想啊蒋苒同志，分享分享？”

蒋苒瞪了他一眼。

“没感觉这个场景似曾相识？”回到家，贺铭坐到沙发上，看着还一抽一抽的蒋苒，“你家里不同意我们恋爱把你锁到家里的时候，你就像小楼贴在大门上冲羡羡哭似的，趴在窗户上冲我哭・・・你们母子俩个，简直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蒋苒听到这儿，突然笑了，边笑边擦眼泪：“知，知道了。”

“知道什么了，”贺铭抬眼看她。

“我又不是我爸，”蒋苒坐到他旁边，深吸了口气，“我不是接受不了小楼的性取向，是，太突然了，我没有心理准备，我担心啊，担心他・・・”

贺铭拍了拍她的肩膀。

“我感觉我这一天光吸气吐气了，”蒋苒呼了口气，“生贺司楼似的，啥都没干，光吸气吐气了。”

贺铭笑笑，又在她肩膀上拍了拍：“跟着我做，吸气，吐气。”

蒋苒笑了起来：“关灯吗？小栀家，刚才关灯了・・・”

说到这儿，蒋苒突然鬼鬼祟祟地凑到了贺铭耳朵旁，小声说：“小栀家看这情况・・・应该不会像我爸当初对我那样・・・”

“爸要知道你在背后这么说他坏话你要挨揍了，”贺铭打断她，在她脑袋上敲了敲，“注意下你的言行，蒋苒同志。”

“哦，”蒋苒继续鬼鬼祟祟在他耳边说，“你明天探探情况？”

“探什么，不用探，”贺铭说，“饺子都让羡羡送来了。”

“也是，”蒋苒抱起在旁边呼呼大睡的贺咪咪，想着刚才偷听的墙角，一时有些感慨，“羡羡刚才一顿我喜欢你喊得我差点儿哭出声。”

“你和哭出声区别不大，”贺铭笑笑。

少年赤诚的心的确非常让人感动，一声声我喜欢你里包含了多少真挚纯粹的感情他不知道，但，他从少年们身上看到了当初的自己和蒋苒是真的。

“不哭了，”沈羡掌心在贺司楼脸上轻轻蹭着，摸得着看不见这种感受真实想打人，分分钟想把眼前这门给拆了。

他半边脸紧贴在门缝上往外瞅了瞅，想看一眼贺司楼，但是什么都看不见，灵光一闪，抬头看了眼院墙的高度，心里琢磨着翻墙的可行性。

家里的院墙并没有学校的围墙高，他又往地上看了看，想找个支点，视线无意扫过门侧那个巨大的花盆时，有了主意。

这个花盆很高，到他膝盖的高度，之前种过花的缘故，里边儿的土还没倒掉，撑住他的重量没问题。

“等我，”沈羡和贺司楼说，说完抽回了手，在一片漆黑里踩到了花盆上，手掰着墙头，脚往墙侧一蹬，借着力轻松跃上了墙头，往下看了一眼，“贺非非，这是为了你翻的第二次墙。”

说话间，从墙头一跃而下。

贺司楼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的时候，沈羡已经冲他扑了过来，紧紧地搂住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