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9章烟雨重楼往事长（4）
第169章烟雨重楼往事长（4）
“真是傻，自己都伤成这样了，还要耗费仙力救我做什么？就算不为你自己想想，也要为你腹中的孩子想想啊。”叹息般的看着身前熟睡的毫无防备的红衣女子，公淳均不禁摇摇头，若是早知自己的得救会加重她的伤势，那他便说什么也是不会让她救的。
心中第一次有了一个人会比自己的生命还重要的感觉，那时候的公淳均却并不了解，这样的感情从何而来，也并未曾想过，这样的感情又将通往何处。
此时此刻站在红衣女子身旁的他，脑海里所想的，全部是炎雀草的模样，心中所祈求的，全都是能够幸运的在这石窟里找到传说中的炎雀草，如此，她的伤便可尽快痊愈。然而痊愈之后呢？神色忽然黯淡下来，想着自己与她仙凡有别，公淳均深知，他们二人之间定然会有最终的一别，然而心中不知何处飘来的异样的感觉，却让他惶惑不安，丝毫不敢触及“分别”这个念头，似是触及了便会惹上什么不能承受的痛苦的一般，远远的躲了开去。
无意识般的摇了摇头，公淳均收回落在红衣女子身上的灼灼目光，转身走向那一丛丛奇花异草之间，凭着脑海中的印象寻找着那传说中的炎雀草。
流转的时光不会因着处在一个近乎与世隔绝的山洞中而停止前进的脚步，从纷乱的梦境中昏昏沉沉醒来，则瑀眯着肿胀的双眼，看着金红色的夕阳透过石窟的顶洞倾泻而下，右腋下方阵阵袭来的痛楚，令头脑尚且迷蒙的则瑀唤回了几分神思。勉力睁开疲惫的双眼，环顾这陌生的四周，则瑀只记得，自己昏过去之前，似乎曾听到谁在大喊救命，自己咬牙将随身的红绫抛出去之后便迷迷糊糊的几近失去了意识。
似乎后来……
眼前朦朦胧胧的出现一个少年的身影，则瑀犹记得那青涩而焦急的声音，似乎是让自己忍着些疼，似乎是在忙着帮自己处理伤口。
空着的左手下意识的向右臂腋下探去，那鲜血淋漓的黏腻触感已然不见，取而代之的是略显干爽的锦缎的触感，心下一愣，手上的力气便不觉得大了一些，弄疼了伤口的则瑀不由得轻哼出声，却在顷刻间听到身后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伴着一声青涩的询问：
“你醒了？别乱动，不然伤口会裂开的。”
斜倚在距离红衣女子不远处的山壁上，连番的劳累与惊吓令公淳均昏昏欲睡，却又强撑着精神，生怕那红衣女子发生什么事情而自己没有觉察。于是混沌迷蒙间听到一声轻哼，公淳均便条件反射般的迅速从石壁前跳起，三步并作两步跑到则瑀身前，却恰好看到她挣扎着想要坐起身来。于是慌忙出声阻止，顷刻间便来到则瑀身边的公淳均下意识的便将她按在了地上，则瑀那冰冷的手指触及他的手掌，却让他的心中涌起一丝异样的温暖。
好奇的看着眼前这个眉目稚嫩的少年，则瑀张张嘴，正打算问些什么，却又被他随之而来的话语声所打断。
“你等一下，把这碗药先喝了，这是炎雀草熬成的药汁，我在里面又加了一些补血养气的草药。”公淳均一边说着，一边将刚刚返身回去拿在手中的药碗递到则瑀唇边。
“炎雀草？”略带诧异的看着眼前那不知用什么东西临时拆折而成的勉强可以称之为“药碗”的容器，和那容器中黑乎乎的泛着浓重的酸苦气息的药汁，则瑀不由得问出声来。如果她没有弄错的话，这里确实是凡间，虽然炎雀草这种仙草也生长在凡间，但是真的被一个凡人找到并熬成药汁递给别人，却仍旧是一件足以令人感到纳罕的事情。
“嗯，我本来就是跟朋友打赌才来这山洞里找炎雀草的，结果还真让我找到了。你是仙，自然知道它有什么功效，虽然不知道你的伤有没有伤到魂魄，但是炎雀草确实是大补之物。更何况你还怀有身孕，所以，赶紧喝了它。”丝毫不疑有他，公淳均一面解释着，一面又将手中的药碗向则瑀唇边递了递，视线却落在则瑀那右臂腋下的伤口处，那里隐隐的透着一丝丝血迹，想来，是方才她用力过度又将伤口崩开了。
没有再言语，则瑀只是隔着那雾蒙蒙的热气望了一眼面前这张稚嫩的脸，然后乖乖低下头去，将他手中的药汁一饮而尽。苦涩的味道瞬间在口腔中弥漫开来，则瑀却丝毫没有在意，只是在心中奇怪着，为什么一向谨慎的自己却对眼前这个初次见面的陌生青年有着本能的信任。
低垂着眼眸，则瑀默不作声的看着眼前低头忙着帮她重新处理伤口的少年，良久，才重新开口，将方才她尚未说完的话再度问出口：“你是谁？你认识我么？”
“我？”听到身前传来的问话，公淳均并未停下手中忙碌的动作，转身看向面色带着少许红润色彩的则瑀，稚嫩的脸上露出一丝舒心的笑意，“我啊，我叫公淳均，是离这里不远的武陵城中的人，至于你嘛，我不认识，不过看得出来，你应该是个仙。”
“不认识我为什么要救我？不怕我身上藏着什么秘密，伤好之后对你杀人灭口？”声音依旧虚弱，却带了几分冰冷之意，然而却并不令人感到心寒，落入耳中，反倒让公淳均感受到一阵清远之意。
“你救了我，就是我的救命恩人，我自然不能丢下你不管。就算你先前没有救过我，但我是学医的，所谓医者父母心，我看到重伤的你，自然还是要救的。更何况，你肚子里还有一条小生命。”语气里带着笑，公淳均一脸真诚的看着则瑀，手里却利索的打了个结，然后说道：“包好了，你不要用力，要做什么就告诉我，不然伤口就又会裂开了。”
“你……为什么不问问我是谁，从哪儿来，或者，为什么会受伤？”并没有多看一眼自己右臂腋下的伤口，则瑀对眼前这个名叫公淳均的少年疑惑更深，坚持不懈的问着。
“这些事情，你想告诉我的话，自然就告诉我了，不想告诉我也没什么，你当初救我的时候，不也没问我是谁是做什么的嘛。”青稚的脸上带着澄澈透明的笑，公淳均收回手来，弹弹落在衣袖间的草叶，然后将方才洗好的浆果递给则瑀，继续说道：“这个山洞里奇花异草虽然多，但没有什么可以捉来吃的活物，还好有这些浆果，凑合着吃吧。”
没有言语，则瑀下意识的用左手接过公淳均递来的浆果，狭长的美目凝神看着近在咫尺的公淳均，黑亮的眼眸似初春刚刚消融的雪水般澄澈透明，没有一丝一毫的杂质，乌黑的墨眉平平的横在眼帘之上，稍显稚嫩的容颜中隐隐透着俊朗的味道。
“我叫则瑀，是仙界的女仙。”声音低低的，则瑀错开了始终望向公淳均的眼眸，将手中的浆果一个个放入口中，甘甜清香的味道在唇齿之间弥散，掩去了方才药汁的酸苦。
“则瑀？‘琚瑀以杂之’的‘瑀’么？很好听的名字，白色的玉石，很像你。”就势席地而坐，公淳均随手将野果一颗颗放进口中，唇边的笑意不减，“你果然是个仙者，那这样看来，我给你喝的药，可能未必有效了。你有没有什么可以联系的人？我帮你去找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