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章无忧允婚约（4）

第118章无忧允婚约（4）

佛曰：“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若离爱恨故，无忧亦无怖。”

看着单手支撑着身子斜倚在案几之后的慕青寒，无忧下意识的便在心中反复吟诵着这句不知何时便印入心中的佛偈。

自从月落在云渺峰顶再度伤了众多仙者之后又随着暗月离去而音讯全无之后，一路悄悄的跟在勉力支撑着宿央剑回到紫华宫的慕青寒身后，无忧眼睁睁的看着他步履蹒跚却又无比急切的走入月落昔日住着的偏殿内，然后几乎狂暴地将屋内的陈设桌椅尽数砸得粉碎，连带着昔日月落用过的被褥衣物，也通通的扔出屋外放火烧掉。

犹记得于心不忍的连枝想要阻止慕青寒将月落偷偷为他辛苦缝制好久却还没来得及做完的荷包时，慕青寒那双通红如歃血一般的眼睛，无忧不由得在心里重重的叹口气，这佛偈想是应该再加上一句：

“由爱故生恨。”

慕青寒他之所以反应如此激烈，那看似盛怒而绝情的举动背后，深深潜藏着的，却正是那一颗爱月落爱得深沉而热烈的心啊！

“忧儿，我是认真的。”清冷的声音在不知何时便已经沉寂下来的紫华殿中清晰的响起，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案几之后的慕青寒的姿势由方才的放松斜倚变得正襟危坐起来，灼灼的目光如燃烧的火焰一般，紧紧的看着面前那陷入沉默的无忧。

兵行险招，是赌，是博弈，行招之人，要舍得，要胆大，要沉得住气。

虽是一向知道无忧对自己的心思，然而毕竟自己曾有意无意地对无忧表明过自己的心意，那落花有意流水无情的委屈难过定是曾经长久的充满她的内心，慕青寒不知道，这种难过委屈的情绪会将她对自己的情意消磨到怎样的程度。更何况经过锁妖塔一役之后，自己的身边又有了月落，自己对她那极尽温柔宠溺的模样，就算天下人不知道，日日守在他们身旁无处不在的无忧也不会不知道。他与月落那些温柔与恩爱的点点滴滴，怕是萧夏和凝霜都没有无忧看在眼里、听在耳中的多。

所以，初初想起这条计策之时，慕青寒不是没有犹豫过，若这一步棋被无忧所拒绝，那么这条相对简单的道路便会被完全的堵死。另辟蹊径费时费力暂且不言，这一步棋还有另外一个目的，便是试探无忧的心、试探无忧的情，或者更直白的说，试探慕青寒在无忧心中究竟占有多大的分量，这样才好在布局其他棋子的后继步伐之时，尽可能多的获得更大的赢面。

慕青寒不是不知道这计策的无情，这么一试之后，无论最终的结果如何，他与无忧之间那千百年来积累的深厚的情分怕是便要到此为止了。犹记得初初与萧夏提到这个建议时，他那难看的不亚于最初凝霜拒绝接受他的爱慕之时的脸色，慕青寒不由得在心里重重的叹口气，他也不想这样做，可是既然无忧已经走出了那一步，为着这无辜的六界苍生，他便却不得不做、不得不赌。

下意识的错开那与慕青寒不期而遇的交汇在半空之中的目光，无忧故作轻松的环顾着这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紫华殿。方才还赖在那桃木宽椅中调笑着他们二人的萧夏，不知何时便已离去，独独留下那被越过窗棂的灼灼日光照耀的玲珑通透的茶盏，伴着那仍旧散发着茶香的嫩芽，沿着杯盏的边沿泛起着温润的光泽。

梅花蕊中的落雪泡制而成的春茶么？

以如此的心意对待一个人，不也是她无忧一生所奢求的么？

是啊，奢求。

思绪随意的飘远，那面上的神色便不免有些恍惚，无忧再次将那双灵动而明亮的眸子移回到静静的坐在案几之前的那个青色的身影之上，没有再畏缩，无忧迎着那亮如星子的双眸中那灼热的目光，轻轻的、仿佛又是下了极大的决心一般问道：

“青寒，你，想好了？”

那清俊的名字在唇齿之间徘徊流连，带着酸涩的陌生感，是有多久不曾再这样直接呼唤他的名字了？不知何时开始，那口中一日日唤出的“君上”二字，生生的将他们之间的距离越拉越远，远到都快要想不起来他们几个人之间，还有过那样一段青梅竹马、无忧无虑的时光。

神思恍然，无忧看着眼前那沉稳而俊朗的容颜，第一次真正的意识到，那些在蓝天白云下一起笑闹打盹的时光是真的一去不复返了，而眼前端坐的这个颀长的身影，虽是一袭青衫依旧，然而却也终究不再是那个在漫天风雪之中向自己伸出手来，淡淡的说“我带你回家”的那个稚嫩的少年了。

时光啊，总是这么毫不客气的匆匆而过，一个不留神，便是沧海桑田的再也回不去了。

那就，再也不回去了吧。

“我知道，”灼灼的目光中染上几分暗淡，慕青寒却仍旧没有错开那始终盯着无忧的双眸，口中的话顿了顿，似是在思考什么，却又在下一刻重新开口，“我知道，在经历了同……同她的那些事情之后，我这么突然的便跟你提这件事情，对你来说确实是很为难，你的犹豫、你的怀疑、你的猜忌，你所思所想的一切，我都能接受，忧儿，我没有逼迫你的意思，你若不想，直接拒绝就是了，没关系。”声如玉碎，却沉沉的带着叹息，染着无尽的伤悲。

“青寒，我答应你。”面色异乎寻常的平静，然而却仍旧泛起了朵朵红晕，看着眼前温柔的笑着的慕青寒，无忧的心里不禁一阵苦笑。

终究是忍不住，哪怕明知道他的心里只有那一个人，哪怕明知道他这样的请求背后另有目的，可是，终究是忍不住，听到他话语中不知是真是假的叹息，看到他双眸中不知是对是错的黯然，那颗早就想好要硬冷起来的心，却仍旧不受控制的猛地缩成一团，疼惜之意泛滥，那痛楚的尽头便是万劫不复的深渊。

罢了罢了，就这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