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赵尤(下)part3
筱满娓娓道来:“那就先按照尸体被发现的顺序说一说吧,6月9号早上,在黄果子村64号一农家土屋中发现被害人翁情……”
尹妙哉配合地拉开了那两块白板,原来白板中间的墙上也贴满了照片和剪报咨询之类的东西。小靖从口袋里摸出了一串钥匙,抓着挂在钥匙扣上的一支激光笔照着墙上一张女人的艺术写真照。
筱满点了下头:“就是她。
“黄果子村都是土路,村里的地址没有路名,每户分配一个号码,留在村里的村民都是务农为生,老人居多,年轻人不是在青市谋生就是去外地打工去了,晚上天一黑,村里基本也就没灯火了。
“翁情,外号小琴,32岁,从前年11月开始到今年的5月15号,她都在杰妮首饰加工厂工作,后因盗窃厂内首饰成品被发现,被辞退,曾在明星小区和人合住过几天,从事性校易,不过据说她在此之前就在工厂内经常收取金钱或者物品和工友发生关系了,最后一次有人见到她是在5月28号,就是和她在明星小区同住的一个室友。据那个室友说,翁情带着全部家当离开的租住地,室友说,翁情觉得明星小区这里中间人抽成太高,打算回以前住的地方继续做生意,那地方具体在哪里,室友也不清楚,只知道是在黑山附近,翁情说过,是当地一个相好便宜租给她住的,还说过因为那房子以前死过人,卖也卖不掉,空关着也是空关着,加上屋主和她关系匪浅,所以租金一年也就象征性地收她个千把块,64号死过人的事我们后面再详细说。
他言归正传:“据知情人透露,翁情在黄果子周边是一个小有名气的,交友广泛的人,在黑山那里活动的流浪汉都很喜欢去找她,因为她价码公道,为人也很热情,从不因为他们是流浪汉而对他们有什么异样的眼光,不过我个人认为翁情和这些流浪汉交好还有一个重要原因,她偷窃工厂里的首饰成品,应该都是由这些流浪汉帮忙销赃。
“翁情有一个儿子。”
小靖手里的激光笔照向了贴在翁情的照片下面的一张耷拉着眼皮的小男孩儿的一寸照上。
“随她姓,叫翁勤,勤劳的勤,没人知道孩子的父亲是谁,在青市金平小学读书,全日寄宿制的学校,以管理严格出名,每两周的周日才休一天,孩子们都会回家,但是这个孩子连这一天也都是在学校里过的,他们班主任说了,孩子只有放暑假和寒假的时候他妈才会来接他回家,学校里登记的他的家庭住址是杰妮首饰加工厂宿舍,平时开家长会都没见他的家长来过,不过,翁情开学的时候也和班主任表示过自己上班很忙,还是单亲,可能没办法太照顾到孩子。他们班主任还透露,6月8号的时候,市局一个女民警去学校找过孩子,打听他母亲的下落,孩子什么也没说。”
刑天翔这时举起手来,道:“小孩儿挺聪明的,我和他聊了聊,感觉他应该知道他妈是干什么的,戴柔去找他的时候,他可能以为他妈犯了什么事,就什么也不说,隔天早上考完一场考试,之后都没课了,他估计还是担心他妈,就跋山涉水地一个人背着个大书包回到了黄果子村,去找妈去了,戴柔一路跟踪他,小孩儿警惕性还是不是很高,把戴柔带到了64号去。小孩儿进了家门,根据周围邻居的说法,过了得有半个小时才出来,出来之后就去找杂货店的老王了,老王赶到,进去一会儿就连滚带爬地出来了,好些邻居就都去看热闹,都吓得不轻,后来是戴柔出面,找了当地派出所的民警过来一起保护现场,再不让人随便进屋了。”
筱满指了下翁情的照片边上的一张静物照。那照片拍的似乎是一个担架,担架上盖着一块白布,白布一角微微卷起,能看到布下面蓝蓝的。
“翁情周身被涂抹成蓝色,一些进过现场看过尸体的村民说,人仰面平躺在床上,看上去很安详,很安静,好像睡着了一样,屋里有股特别的气味,不能说是臭,就像在腌什么菜似的,腹部有一条很长的黑色缝线,指甲也是蓝色的。”
刑天翔拿了颗口香糖嚼着,说:“我得到的消息是,警方在现场没找到内脏器官。”
筱满继续:“同一天,下午,在清水花园5栋304发现了蒋姓夫妇的遗体,尸体呈蜡黄色,伴随异味,发现尸体的是……”
赵尤举起手,补充道:“未在室内发现人体脏器。”
小靖照了下老蒋夫妻互相依偎的合照,筱满道:“这是他们结婚二十周年,四十岁左右时拍下的纪念照,如今两个老人都已经退休了,凶手将他们打扮成这张纪念照里的样子陈列在客厅沙发上,从姿势到衣服都和纪念照里的一模一样,不同的是,蒋太太的手指甲上被涂上了红色的指甲油,但是根据她家里的摆设和她浴室里,房间里的惯用品来看,她并非会使用这种颜色艳丽的指甲油的人。”
刑天翔道:“和他们的女儿,还有一些亲戚朋友都核实过了,都说没见过她用过这个颜色的指甲油,甚至没见她用过指甲油。”
筱满道:“最后一次有人看到他们是在4号早上,在他们家楼下。
“还是6月9号,晚上,爱琴海大酒店,404号房间,发现一名女性和一名男婴的遗体,女性叫于梦,20岁,长岛酒店蛋糕房烘焙师,3个月前的3号离家出走,10天后,也就是13号,她的闺密陆洁去报警,报了失踪,当时于梦已经有四个月身孕了。于梦和那名男婴都呈蜡黄色,室内因为放置了一台空气净化器,没有什么异味,最后见到于梦的就是陆洁,3月3号晚上,于梦从家里离开后就来到陆洁家中借宿,当晚两人聊了一整晚,于梦表达了强烈地想要离开青市,去找孩子父亲的意愿,但是并未透露孩子的父亲是谁。之后于梦在陆洁家中住下了,12号,于梦一个人出门散步后就再没出现过。据陆洁回忆,从于梦的只言片语中透露出,孩子的父亲应该是一个有夫之妇,于梦和他是在男方来青市出差的时候认识的,男方当时就住在长岛酒店。
“然后,昨天,6月12号下午,发现了第四个被害人,徐露华,女,33岁。”
小靖照着徐露华的照片,发表起了看法:“被害女性的身材都很瘦小,而唯一的男性死者,不算那个男婴的话,也是年纪很大了,以前当兵的时候膝盖还落了伤,凶手就是挑软柿子捏。”
筱满点了点头,抽了一口烟,看着徐露华的照片,说道:“驻唱女歌手,孤儿,唱了十几年歌了,年初的时候因为翻唱歌曲在网络平台走红,5月初时被北京的一家经纪公司相中,邀她去北京发展。遗体于废弃的黑山福利院内被发现,发现她的是一名拾荒者,遗体呈蜡黄色,躺在草丛中,身着白裙,拾荒者一开始还以为她在睡觉,还很奇怪,这女的在这荒地睡觉干吗,就想喊醒她,这才发现人死了。
“最后一次有人见过她是6月10号的傍晚,她穿着居家服下楼去拿外卖。”
筱满说:“根据遗体的情况,初步可以判断是同一人所为。”
尹妙哉说:“这些死者具体的被害时间和尸体被发现的顺序不太一样。”
筱满看着老蒋夫妻的结婚纪念照:“现在唯一能确定被害时间的是老蒋夫妻,他们被害应该就是在6月4号,一是因为4号是最后一次有人见过他们;二是因为4号的时候,和他们同一栋,同一楼层,住在301的一对夫妻声称曾经有一自称是残障品公司员工的人来家中拜访,这个人在看到他们的女儿和女婿上门后,就离开了,他是一名身高在一米八三左右的成年男性,戴着鸭舌帽,口罩,自称感冒了,看不清他的脸,有一张工作证,他们没记住证件上的名字,而且那证件极有可能是假的,这个口罩男极有可能就是在小区里寻找目标的,犯下这一系列案件的凶手;另外,赵尤在办的同一栋604的杀人案里,604的案犯于5号凌晨犯案,由外墙水管逃脱时,可能在通过三楼阳台的位置时目击到了凶手。”
筱满遥遥指着墙上:“翁情可能在5月28号被害,徐露华可能是10号时被害。”
小靖说:“都是周一,我觉得可以称他为周一杀手了。”
尹妙哉道:“什么人是周一不用上班的啊?”
小靖撇了撇嘴:“可能他根本就不上班,这么频繁地杀人,这个人的精神状况肯定很堪忧,肯定是那种很不合群,不受欢迎,很孤僻的人。”
刑天翔道:“这倒未必,林悯冬人缘就不赖。”
尹妙哉直咂舌:“他那种更危险!”她仰着脖子看着白板中间的墙壁,说道:“这个木乃伊杀手和爱琴海杀手不一样的地方在于,他抛尸,或者说留下尸体的地点并不局限于在被害人生前住的地方。”
筱满一时没声音了,闷闷地站在墙边。他又和他的影子紧紧依偎在一起了,他的魂魄好像躲进了他的影子里,他因此失了神,成了个空壳。
赵尤道:“那这个头号嫌疑人是怎么得出来的啊?”
尹妙哉说:“我和筱满去见了徐添,就是林悯冬和孟南归以前在殡仪馆的同事。”
听到有人喊他,筱满恍惚地点了点头,抿了抿唇,干巴巴地说道:“对,孟南归,市局法医,具备专业的解剖知识,他和林悯冬在一间殡仪馆工作过,当时他是分局的法医,在第三殡仪馆的解剖室上班。”
小靖道:“我的一个猜想是,这个孟南归在得知前同事林悯冬是爱琴海杀手后就很惊讶,妈的,这小子竟然还干这档子事,妈的,青市这么鬼闷,这么鬼热的夏天,这小子竟然能在常温下对尸体进行那么周全的防腐,这可能吗?你们懂吧,就那种……”小靖一顿,神色凝重,一副挖空心思,努力搜索着合适的形容的样子。
刑天翔就试探地说:“崇拜?”
小靖没搭理他,看着其余人,愈加激动:”就是那种科学狂魔的心理,有些佩服,还有些不服输,你们知道我的意思的吧?然后吧,这个老孟就花了十年时间,自己钻研防腐的配方,今年,他感觉自己做成了,就打算拿活人试试手。”
尹妙哉吐了吐舌头:“《科学怪人》新编?”
刑天翔牵起一边嘴角,冲着赵尤说:“先声明,这个头号嫌疑人是投票投出来的,我投反对票,筱满弃权。”他道:“老孟我接触过很多次了,赵尤你也应该很清楚他的为人,就是平时爱钻研了些,不太爱说话,比较孤僻。”
小靖一拍桌子:“是不是,孤僻!就那种阴暗死宅,社交障碍什么的,是不是?”
刑天翔一摆手:“我倒不觉得他心理阴暗,难交往,他比较偏爱临床解剖一些,不喜欢那种开研讨会啊,写报告啊这些,不然以他的资历早就是主任了。”
筱满亦道:“十年前排查的时候法医是最先被排查的,老孟就在其列,他有充分的不在场证明。”
小靖对他的说辞明显很有敌意:“十年前那些案子死亡时间都很难敲定,又怎么去推敲嫌疑人的不在场证明?”
筱满回道:“08年5月底,老孟的女儿跳楼自杀了,他请了长假,去新疆散心去了,他女儿小时候他们一起去那里玩过,6月中旬的时候他才回来,机票,火车票,还有酒店监控都可以证明,而在这期间青市已经发生多起案件了。”
“说不定他是林悯冬的同伙啊?”小靖唾沫飞溅,脖子昂得老高,瞪着筱满。
筱满迎着他的眼神,笃定地说:“他没有同伙。”
“你又知道?他和你承认的?”
“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