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六章
他声音急切又暗含敌意,穿过丝竹声落在每个人耳中。更何况他突然站起身,也把身边的同科唬的不轻,直愣愣地抬头盯着他。
陈君琮嘴角的笑意慢慢消失,指尖摩挲着杯壁随着一众人的视线看向贺献吉。
他和孟阮清给贺献吉下的那贴“药”果然见效了。
刘翰秋烦躁至极不禁冷笑用只有他们上座三人听得到的声音道:“依我看这歌舞不看也罢,今年的闻喜宴可比歌舞热闹多了。”
但很快,他的冷笑就僵在的嘴角。
贺献吉袖中双拳紧握,指着杨齐愈的手指发颤,“他是冒名的杨平韩,我要揭发定州杨齐愈舞弊!”
“!”
这句话可要比方才小六儿转述的官家的话还要惊悚多了。
冒名是什么概念?那是舞弊,还是科举上最恶劣性质的舞弊!
“啪――”
刘翰秋酒没喝下去,带着僵硬的神色,手中的酒杯摔在身前的空地上碎成多块。
宋遗青本就坐的近,纵使刘翰秋无心,一块碎片还是悄无声息的迸溅过来。辛而裴潋早有防备,将人往后一带,用掌心硬生生接了那枚碎片。
这一切不过眨眼之间,宋遗青敏锐闻到血腥味,他握住裴潋要抽回去的手,果然察觉到掌心黏腻。
“别动。”
他止住对方的手,果断撕了衣角细细包起来。
裴潋皮糙肉厚,并不觉得有多疼,看人关心则乱的模样更是觉得值了。
“不妨事,小伤口罢了。”
宋遗青不以为然,“碎片嵌进肉里了,得挑出来。”
说着,他顺手拔了固定发髻的玉簪,瞥了眼没心没肺的人提醒,“疼就忍着。”
裴潋却也难得的顺从,掌心一摊,由着宋遗青动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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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座,刘翰秋不知何时起身,胸口起伏不定呵斥贺献吉。
“你胡说什么?!”
正月后他才收到定州杨府的书信,杨齐愈分明都没有参加春闱,何来舞弊之说?
对杨家的信任让刘翰秋下意识认为是那个新科进士不甘名次居于人后,嫉妒心起而扯了谎。
不说杨家与他的关系,就是衡朝没有几个不知晓杨齐愈是他的学生的。刘翰秋堂堂宰执,怎能坐视一盆脏水迎头泼下?
被宰执这般怒视,贺献吉心中生了分畏惧,但他的目光扫过默而不语的梅言聿和副相裴彦傅等人,壮了胆子继续道:“并非我胡言乱语,而是亲耳听人所说。”
他这般斩钉截铁,却让刘翰秋心中犹疑起来,他看向下座正被贺献吉指认,垂首看不清面容的“杨平韩”。忽而想到杨家似乎是有这么个人物,不过是旁支,他也记不大清了。到了这里,那日殿试的莫名心慌再次袭来,刘翰秋努力稳住镇静表情,心里却是波涛汹涌。
揭发冒名加上宰执发火,众人惊的大气都不敢出,还是梅言聿问:“你说你亲耳听得,却不知从何人口中听到的?”
“这……”贺献吉这些日子心不在焉,一心想的揭发杨齐愈,根本无暇思考这些。此时经梅言聿这么一问,他忽地悚然自己竟忽略了这一点。
揭发的人突然支支吾吾的说不出个所以然,已有承了“杨平韩”文人宴情谊的同科嗤笑。
“别是听得了什么乱七八糟的传言。”
有了第一句,下面多是同科附和取笑。贺献吉心急如焚也不得开解,只得面红耳赤争辩,“我记得那人说话的声音!”
众人本以为他能拿出什么有力证据,却不想是如此贻笑大方的疯言疯语。果不其然又是一阵取笑。
直到事情真的发生了,贺献吉才看出这其中百般漏洞,甚至太多巧合。可说出嘴话就是泼出去的水,覆水难收的道理谁都懂。更何况,机会只有一次,除非他咬死杨齐愈冒名,否则便是自己大难临头。
焦头烂额间,贺献吉出了满头大汗,脑海中忽地划过某个声音,他指尖方向一转,不可抑制地激动大喊。
“是他!定然是他。”
公然被指认的陈君琮端端正正的跪坐在软垫上,闻言也不过抬眸,目光审视。
贺献吉被看的心里发虚,指尖不知不觉放下来,嘴上却依然嘟囔不休,“那晚的声音我记得清楚,断不会认错。”
“贺献吉,你发的什么疯?”
有人阴阳怪气嘲讽。
新科进士指认当朝五品官,这还真是开天辟地头一回。
孟阮清冷声道:“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贺郎君可别急病乱投医,惹不好罪加一等。”
面对如潮水般的否认,饶是贺献吉再怎么打算咬死不松口,也要支撑不住了。直到另一个声音传来。
“能做得进士,想必都清楚冒名舞弊的严重性,也知晓污蔑同科这等罪名的后果。”
从宴会开始至今似乎都充当着陪衬的裴潋慢慢悠悠分析。他一说话,众人好似才发现有这么个陪同官员。
不怪他们忽略,实在是在座的都是大学士,宰执,副相之类,哪怕裴潋的四品官都不够看的。
难得有人隐隐约约替自己说话,贺献吉心里压力顿时去了不少,他满怀希冀的望去,下一刻是比指认陈君琮的时候还要惊讶。
“是你!”贺献吉眼睛瞪的浑圆,脑袋懵懵地如被当头一棒,只执念般说:“文人宴那晚,我在进士楼见过你。”
像是怕人不信,他扫视四周之人,朗声道:“他还绊了我一脚,我记得的,记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