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如果这是宋史壹：太祖开国（舒适

北宋诞生记

不管天上掉下来的是砖头还是馅饼，最后赵匡胤还是走马上任了——殿前都点检耶！当他坐上了这后周第一军人的宝座之后，才发现，做柴荣的敌人是多么不舒服。

他发现自己被已经死了的柴荣给耍了，他是第一军人没错，可是没有任何命令是他能独自颁发且立即生效的。京城之中高官多如牛毛，他头上先压了三位大宰相——范质、王溥、魏仁浦。后两者也就算了，那位姓范的哥哥可实在是让人一点办法都没有。

范质有才且执拗，非常专横，敢于做任何决定——柴荣临死时，召见范质等人进宫受遗诏，柴荣曾说：“翰林学士王著，系朕藩邸故人，朕若不起，当召他入相，幸勿忘怀！”

范质转身出宫，立即对身边同行的大臣说：“王著日在醉乡，乃一酒徒，岂可入相？此必主上乱命，不便遵行，愿彼此勿泄此言。”

不管范质是不是为了朝廷着想，至少把王著的宰相给抹了。连还没咽气的柴荣都敢欺瞒，小小的一个刚刚上任，没有根底资历的赵匡胤又算得了什么！

不仅如此，就算在军队里，赵匡胤都发现自己名不副实。

真正的军权已经到了殿前司的死对头——侍卫马步军指挥使司的手里，具体来说，就是侍卫司副都指挥使韩通的手里。韩通深受柴荣的信任，每当柴荣出征，他都会配合王朴留守京城。此人鲁莽、暴躁，人送外号“韩瞪眼”，忠心耿耿，绝不会变节投敌。

以上，柴荣得到了他想要的结果。

朝中大事，由范质等三位资深宰相做主；军队之中把张永德和李重进都调出京师，出守边疆；禁军由韩通掌握，为了牵制韩通，又任命了赵匡胤做侍卫司的死对头，殿前司的首领。

内外平衡，没人能作得了怪。

针对赵匡胤，虽然他冒升极快，但是资历太浅，年纪太轻，就算想做点什么，也没有号召力，他的威胁可以暂时忽略不计。等到他也资深时，七岁的小皇帝想必已经长大了。

军政体系中每一个环节都完成了互相牵制，使它们既能运转，又不会勾结成一团。

看明白了这些，赵匡胤变得非常郁闷。他觉得自己还是太年轻啊，君心不可测度，柴荣真是给他上了一堂生动的现实版的政治理论实践课。但是他也没有绝望，三十四岁的柴荣能一战击败死敌刘崇坐稳了江山，他赵匡胤今年也三十三岁了，他也有自己的办法。

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后周世宗柴荣当年六月去世，赵匡胤七月就离开了京城开封，到外地工作生活去了。他的理由非常正当，让人无可挑剔——去归德府，那是他的属地，那儿有许多许多堆积如山的日常工作需要他去处理。

对他这个请求，无论是范质还是韩通，都没有丝毫的异议。

这很好，京城之中有你不多，缺你不少，最好你能在归德府（今河南商丘）那儿多待些日子，回来得越晚越好。当然，你可以尽量把你的人都带走，比如说你的幕僚，什么赵普、楚昭辅、王仁赡之流，通通带走，别留在京师里给我们添乱。

最关键的一条，得把你的家人都留下来。

这样才合乎规矩。

面对种种苛求，赵匡胤一一照办，只求能到工作单位正常上班。他扔下了全家老小，在当年的七月到归德府报到。在历史记载中，完全找不到他从七月至当年岁末，在官场之中有过怎样的特殊举动。但是后周的官场却已经在这小半年的时间里有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一切都进行得波澜不惊，悄无声息。

变化主要在军界。

首先，在殿前司系统里，一直空缺着的殿前副都点检一职，由慕容延钊出任。这位慕容仁兄是赵匡胤的发小，关系近到了不必再收纳到“义社十兄弟”里去的程度，早就是兄弟了，再提都会伤感情。殿前都虞候则由王审琦担任，此人正是赵匡胤的“十兄弟”之一，而在慕容延钊和王审琦之间的是石守信，由他来做殿前都指挥使，也就是赵匡胤之前的官职。

在侍卫司那边，真不知道出了什么事，赵匡胤原来的政敌，侍卫步军都指挥使、曹州节度使、检校太保袁彦被赶出了禁军，先升官为检校太傅，然后直接离京，去陕州做节度使；他的位置由原虎捷左厢都指挥使、常州防御使、检校司空张令铎来顶替，具体为遂州节度使，充侍卫步军都指挥使、检校太保。

再以侍卫马军都指挥使、陈州节度使、检校太傅韩令坤为侍卫马步都虞候，加检校太尉；以虎捷左厢都指挥使、岳州防御使、检校司徒高怀德为夔州节度使，充侍卫马军都指挥使、检校太保。

是不是觉得名头太长、太烦，根本记不住？对不起，大家只能忍了，而且越往后当官的头衔就会越多，名目就会越杂，这是宋朝的特色，更是赵匡胤的最爱，里面有绝大的国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