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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6章 .

苏小冬身体底子好,高热退去又被摁在床///上躺了两日,重新到院子里晒太阳时已经生龙活虎。在她的软磨硬泡下,苏叶终于松口同意亲自送她去牢里见宣宁一面。

那是苏小冬第一次进到大梁的牢房,四面是厚重的砖墙,不透进一点阳光。漆黑幽暗的甬道里每隔三五步点了一个火盆,所有人只借着火盆明灭跳跃的小小的火苗,在黑暗与阴冷里汲取微茫的光与暖。

宣宁被关押的牢房在甬道尽头,纵使因为他病着,在牢房里多升了一个火盆供他取暖,也还是潮///湿阴冷得厉害。

苏小冬她们来得急,没有提前知会,牢里没顾得上提前收拾准备。于是她匆匆赶来时,见到的是便是宣宁裹着几条单薄的被子,微微蜷着身子,面对着墙壁,侧卧在地上的一层干草堆上的情景。

她明明将从无回峰带下来的那些厚实的被褥大氅都送进来了,怎么他还是狼狈至此?

领路的狱卒眼见靖北郡主脸色不对,连忙解释:“牢里的规矩,外头的东西是不让带进来的,特别是这个,额这个公子身份特殊,我们也是担心万一出个什么意外。”

苏小冬沉着脸没应声。

狱卒小心看着她的脸色,硬着头皮道:“我们已经把库里能调用的被子都送过来了,只是近来天寒,牢里病了的犯人也多,能匀出来给他的确实只有这些了……”

“把门打开。”苏小冬没心思听他为自己开脱,干脆利落地打断。

这间牢房在整座大牢的最里层,最是不通风不见阳光,苏小冬迈进牢房里便闻见一股霉味,裹在劣质火炭烧出呛人的烟味里,令人一阵又是恶心又是气闷。

她在宣宁身边蹲下,想伸手抱他,却生出近乡情怯般的惴惴,只小声喊他的名字。

破败的棉絮下那单薄的身子动了动,宣宁轻轻咳嗽几声,挣扎着翻过身来。大抵是光线太暗,他一瞬不瞬地盯着苏小冬看了一会,胸口震了震,忽然剧烈呛咳起来。

苏小冬急忙将他扶起拍背顺气。宣宁虚弱得坐都坐不稳,只仰面靠在苏小冬肩头,咳喘着呛出滚烫的血。

“药呢?”苏小冬想去摸临别时她塞在宣宁的药瓶,才发现他的一身衣服也被换成了单薄的灰色囚服,衣服上连个能放东西的衣兜都没有。

她又气又急,红着眼睛扭头瞪着狱卒:“他的药呢?”

此前带进来的药丸,照规矩,在研究清楚里头究竟都是些什么药材前,是不能给他吃的,故而莫问配的药丸连着瓷瓶都被一并收走了。而太医院的大夫前几日开的药,他们倒是给宣宁煎了几幅,可他喝不下几口,最后又和着血吐了个干净,情形也没见着好转,他们便渐渐生了惰性。

一波咳喘稍停,宣宁冰冷的手覆在苏小冬手背上,劝她:“别冲他们发火,是我自己喝不下。”

苏小冬觉得一夕之间仿佛回到了无回峰上宣宁性命垂危的那些时日,他苍白脆弱,如同霜雪般轻飘飘地落在她怀里,同他说话时,她不由地放轻了音量:“我让他们把药端过来,看在我的面子上,能喝几口便喝几口,好不好?

大约是见了苏小冬心里高兴,宣宁喝下了狱卒端来的小半碗药汁,竟不再觉得难受欲呕。

半碗药喝下,他挣扎着坐直身子,眯着眼睛打量苏小冬片刻,眉头拧了起来,沉着脸道:“好像瘦了?脸色看着也不大好?怎么回到自己家,反而还不如在无回峰上养得好,你怎么了?生病了?还是为了我的事吃不下睡不好?”

刚刚大病了一场,苏小冬的脸色当然不会太好,在宣宁的逼问下不由有些心虚,含糊其辞道:“太久没回家,吃惯了鸾凤阁的饭菜,这几日饭菜不合胃口。”

“真的?”宣宁盯着她又问了一遍,

自然不是真的,并且仓促中想的这个说辞一点儿也不可信。莫说在鸾凤阁时,寒石院没什么帮手,她和宣宁吃的东西大多是她自己做的,即便她当真是吃惯了北边的口味,堂堂平王府的小郡主,还能因为吃不上合口味的饭菜而被饿瘦了?

果然,宣宁盯着她看了一眼,悠悠叹了口气,温声道:“你别把自己逼得太紧了。我答应你,一定会好好地等着你来接我出去。”

人有时候可以很坚强,可只消人稍稍安慰一句,便好像冰面上列了一道缝,委屈可怜的心情都从那缝隙里张牙舞爪地跑出来,再也拦不住。

听见宣宁暗哑却温柔的声音,苏小冬皱皱鼻子,大颗大颗地眼泪滚了下来。

“怎么还哭得更厉害了?”宣宁哭笑不得,将小姑娘搂进怀里一下一下拍着背安抚她。

苏小冬把脸埋在宣宁怀里,哭得肩膀一下一下地耸动颤抖着,抽抽搭搭:“是我害你被关进来的,对不起,阿宁。如果不是我让长平军上无回峰,就不会被俞青崖抓///住把柄,皇帝伯伯就不会受制于此,不得不抓你……”

“傻///子。”宣宁轻笑,“若不是你带着长平军上无回峰,我那日便已经死了。”

苏小冬脸上满是泪水,还有空抽///出时间来对着宣宁嚷嚷:“什么生啊死啊的,呸呸呸,阿宁一定会长命百岁的。”

“好啊,会长命百岁的,那你别哭了。”

苏小冬咬着嘴唇:“可是,如果不是因为我,你便不会来京都,不来京都,就不会有这场牢狱之灾。”

“可是我在无回峰上早就呆腻了,是我要谢谢你带我下山来看看。至于俞青崖――”宣宁眼中闪过一线冷光,“即使不在京都,他也会从别处给我们使绊子。无论如何,这事怪不到你头上。”

“可我……”

宣宁搂住苏小冬,低头飞快在她唇上轻啄一下打断她的话,:“好了,若是真觉得对不起我,便把自己养胖一些,太瘦,抱着硌得慌。”

宣宁说这话时,苏小冬正伸手环过他的腰,她的手环过他清瘦的腰身,手掌贴在他的脊背上时能触到他嶙峋的一身瘦骨。她本想反唇相讥,究竟是谁被突兀的伶仃瘦骨硌得难受,可眼睛一酸,喉咙不知被什么哽住,竟没能说出话来。

两人相顾无言,只静静相拥着。

苏叶没有走进牢房里,站在甬道不落光的暗处静静地看着,她看着在阴暗牢房里一身狼狈却执意相拥的两个年轻人,又想起了年轻时的自己――她也曾与一个人相拥于乱军之间,她也曾为了一段情奋不顾身,她也曾为了一场奔赴不辞万里不计后果。

纵使不能共白首,至少京都繁华、边疆荒芜,她都陪在他身边了,人世间的热闹与荒凉,她都陪他走过一遭,也是不枉此生。

她十分思念那个人,思念那个沉疴在身犹能镇定自若谈笑风生的人,思念那个于惊涛骇浪间护她全身而退的人。她反反复复地问自己,如果云淮晏还在,他会不会答应女儿的恳求?

大约是亲眼看见了女儿与宣宁间的绵绵情意,苏叶心中摇摆不定起来――

作为母亲,她自然希望女儿能得长久坚实的依靠,她和云淮晏的女儿已经是大梁最最尊贵的郡主,她的冬儿要嫁的夫婿无需富贵不必显赫,只要能健康平安、长长久久地陪着冬儿就好。

可是近来,她的冬儿流的眼泪太多了。

多得令苏叶不由怀疑,究竟哪一种痛对冬儿而言是绵长难耐的?

因为这一点摇摆,苏叶那如钢板般密不透风的心裂出一线缝隙,从大牢回平王府的路上,她终于肯稍稍放下心中芥蒂,好好地听女儿说了一遍宣宁的事。

苏小冬本不想同苏叶说起这一趟经历的诸多凶险,让她徒增担忧,可若不提及,又如何让母亲知道宣宁究竟救了她多少回帮了她多少回?于是苏小冬老老实实地向苏叶坦白,自己这一趟先是被困渝州城,后来又是阴差阳错地被怀空谷送进鸾凤阁,若是没有宣宁几番舍命相护,她早已经不知葬身何处了。

苏小冬眼巴巴地看着苏叶:“从小娘就告诉我,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一个人做了好事就是应该被感激的,否则好人得多灰心啊!”

“只因为救过你,宣宁就算是好人了?”

苏小冬忙争辩:“不止是我!此前他一心救他大哥,为了给他大哥治病险些把命都搭进去。他兴许算不得是好人,可也决计不该当他是个坏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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