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旧伤
有这么个小丫头叽叽喳喳的嘻笑,众人间的生疏与局促也被迅速打破,白衣也在众人的七嘴八舌之下知道了他想知道的事情,比如说温客行去哪儿了,比如说顾湘和曹蔚宁怎么会在这儿。
“索性你这小子有良心,若当时你敢对湘丫头有半分的杀意,恐怕早就没命了。”白衣看着曹蔚宁与顾湘腻在一起黏糊糊那傻劲,故意打趣儿说了一句。
若这话是别人说的,曹蔚宁还能当做是开玩笑,但从白衣嘴中说出,他就忍不住摸了摸脖子,下意识的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哎呀,白大哥,你就别吓曹大哥了,他要是敢对我不好,不用你动手,我自已教训他!”虽然顾湘这话说的气势汹汹,但她掩在桌下的手却覆上了曹蔚宁汗湿的掌心。
“师叔,这话我都说过了。”周子舒失笑,这曹蔚宁也不容易呀,接二连三的被威胁,索性是个傻乎乎不记仇的兔子。
“白前辈还真是个性情中人啊。”景北渊接过乌溪地给他的酒盏也笑说一句。
白衣却啧了一声,摸了摸自己光洁的脸,很无奈的说:“你们这左一句前辈右一句前辈的,我都觉得自己被叫成了个七老八十的老头子。你们敢叫,我都不好意思答应。”
“那师叔想怎么称呼呀?”周子舒给他盛了碗养生的鸡汤,递到白衣手边儿,笑咪咪的说。
“我可不想被你们叫老了,同辈相称即可。”白衣接过那汤碗随口说的。
“行,白先生风华正茂,叫前辈确实显老,这么倒也挺合适的。”乌溪也不见外,短短的一个照面,他就对这位剑灵前辈颇有好感,见他如此洒脱不羁,便也不跟他客气了。
没了称呼上的长幼之别,这餐桌间的气氛就更加热络了,推杯换盏间,彼此也迅速熟悉,打成一片,热热闹闹的倒还真有些正月里该有的新年气象。
酒足饭饱,夜已擦黑,周子舒本想扶着白衣回房休息,却在半路被乌溪叫走了,只留韩英随侍在白衣身侧。
白衣对着这个跟随了他一下午的沉默青年有些无奈,眼见着他就要跟自己回卧房了,叹息一声转过身。
韩英追随的脚步一顿,抬眼望向这个终于正视他的人,垂在两侧的手紧张的攥紧衣角,嗫嚅着张张口,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韩英,我觉得我之前说的已经很清楚了,我不会收徒,也不需要你报恩,你既然好不容易捡回一条命,就要去追求自己曾经追求的,不要缠着我了。”白衣与韩英的联系无非就是那颗保住他一命的半颗丹药罢了,这对白衣来说并不是什么很重要的事情,也不想因此而给自己多添个麻烦,所以这说话的语气难免带了丝疏离和冷漠。
“可是师父,韩英的命是您给的,韩英现在也只想跟在您身边服侍左右呀。”韩英下意识的错开他冷漠的眉眼,却非常恳切的说。
“不要叫我师父,实话跟你说吧,你资质本来就平庸,又已成年,筋骨已经定形了,武学再难精益,也学不了上乘功法,凭你这样的根骨,做我徒弟,我嫌丢人。”白衣也不想把话说的这么难听,但若不早早断了韩英的念想,任他纠缠不休下去,只能给彼此徒增烦恼。
“师父……我……”白衣这不留情面的话,仿佛就是浇在韩英心头的一瓢冷水,冷得他浑身一颤,看着那决然离去的清冷背影,他的心也沉到了谷底。
白前辈说的没有错呀,他这么平平无奇,怎配拜入他的门下,追随于他呀?
――――
“乌溪,你叫我来干什么?是出什么问题了吗?”周子舒跟着乌溪走到了一处隐蔽的凉亭下,看着他略显沉重的表情,担忧的问道。
“子舒,你知道白先生他的旧伤到底是怎么造成的吗?”乌溪皱着眉头,他现在还在想着白衣那破败的身体,这还是他第一次觉得竟然无从下手。
“师叔向来都是避而不谈的,我也不知道,不过乌溪你有办法治吗?”一听是跟白衣的旧伤有关的事,周子舒的心就提了起来,有些急切的问。
“很棘手,比你三秋钉的伤还要棘手,那旧伤虽然看似不致命,但沉疴在体内早晚都是个隐患,若白先生不说明他的伤是怎么造成的,我也无从下手呀。”对于寻常人的伤病,乌溪从来都是药到病除,连拔除七窍三秋钉对他来说都不是很为难,但对于这世间罕见的仙灵之体,他却没有任何经验。
“我看看吧,能不能问出实情来,不过乌溪你若是知道了这伤是怎么造成的?就有办法根治了吗?”周子舒长叹一声,对于白衣从来不把自己的身体当回事儿,他也真的是无可奈何,而白衣这种无所谓态度,更让他觉得内心惶惶不安。
“只要知道了这旧伤是怎么造成的,根源在哪里,我就有几分把握。”乌溪虽然神情严肃,那语气却也是有几分自信与笃定。
从阎王爷手中抢人的事情,他可没少干。
周子舒揉了揉发胀的额头,真的是愁人呀。
――――
卧室里没有点灯,只有清冷的月光透过窗洒在床榻上,白衣沐浴在月华中,盘膝而坐,闭目凝神,缓缓梳理着被那烈性毒药催折的筋脉,修补破败的内府。
星星点点的微光缓缓汇入他的身体,月华之下的清冷面目,尽显出尘的通透。
在乌溪的妙手回春下,他的毒确实是解了,但那毒性所造成的伤害却是实打实的,乌溪所开的汤药只做排毒养身之用,至于其他的损伤,乌溪也力所不及,只能靠白衣借着天地灵力慢慢自我修复。
但此处不比四季山庄不思归洞府深处的,能聚集月华之精的灵穴,灵气的聚拢要慢上许多。
他要是想快点好起来,早日助大巫帮子舒施取钉之术,就得尽快回四季山庄一趟。
轻浅的叩门声,将他的神思从内府中抽离。
“师叔…师叔…你睡了吗?”周子舒清朗的声音自门外响起,他见卧房内一片黑暗,以为白衣已经睡下,声音就轻缓了许多。
“进来吧。”白衣呼出一口浊气,疏松开盘坐的筋骨。
周子舒推门而入,见白衣坐在床榻上,似是在疗伤,就有些不好意思的说:“不好意思呀,师叔,打扰到你了。”
“是有什么事吗?”白衣看着周子舒将屋内的烛火点起,照亮了这一室昏暗。
“来给你送药的,乌溪不是说你还要再多喝两天药,才能将余毒彻底排除吗?”周子舒端着已经温凉的药碗走到床边递给白衣。
“怎么还要喝药啊?毒既然已经解了,我自己休养两天也能痊愈的,能不喝吗?太苦了~”这屋内只有周子舒,白衣也就无所谓将自己不愿意喝药的事情坦露,他有些不情不愿嘟囔了一声。
“哎呀,良药苦口才能利于病,师叔听话,喝了药病就能好啦。”这样耍无赖的白衣,让周子舒不禁回想起前段时间白衣腿伤未愈时的场景,也是这样不配合治疗。
再强大的剑灵也有不想喝药耍小脾气的时候,就这么想着,周子舒心就软了三分,将那药碗双手递到白衣的面前,很有一种你不喝药我就不动了的架势。
“这般哄孩子的语气,跟你师父越来越像了。”白衣迫于无奈只好端过汤碗,抿了一口,就被苦的脸皱在了一起。
“你这些时日还不是越发小孩子心性了。”周子舒坐在床边,直至见他喝空了药碗,才从怀中掏出一包蜜饯递到他面前。
白衣挑起眉头,接过那蜜饯便拆了一颗蜜枣塞进口中,满口的苦涩被那甜蜜压下许多,这眉头才渐渐舒展起来。
白衣也许只有在最亲近的人面前才会流露出自己那些小任性小脾气,周子舒就这么看着心就软的跟水一样。
白衣只看着他那笑眯眯的神色,就忍不住撇撇嘴,哼了一声说:“我怕苦这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出去了可别跟别人说呀,我嫌丢人。”
“你还知道怕丢人呢?”周子舒都乐了,但也只笑了两声,见白衣面色不渝,便渐渐收了玩笑的态度。
“师叔,你能跟我说说你这旧伤是怎么回事儿吗?我真的很担心你啊。”周子舒索性盘腿坐在床上,任月光和烛火将他俩笼罩在这小小的一方床榻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