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
、天高云淡,太阳挂在头顶,总是一副不温不火的样子。
蝉鸣早已远去,秋虫儿还未从金灿灿的麦田里缓过神儿来。
从牢房出来,天光裹挟着清风,吹在张婉面腮,热辣辣地烫的人睁不开眼。
今秋暑气未消,当歌舞庆之。
身后,隐隐还能听到那人凄厉的尖叫,“毒妇你骗我!毒妇!你这个毒妇!我要杀了你!要杀了你!……”
一声长过一声,带着痛苦、不甘、还有愤恨。
张婉唇畔扬起笑意。
知道他过得不好,就好了。
半岁蹉跎,近乎泯灭了她所有的美好与冀望。
幸亏,她逃了出来。
全须全影地逃了出来。
钟家的轿子顺着小巷出去,重新没入热闹的街市。
牢门重新挂上锁链,地上新铺的稻草收起,一切仿佛不曾经历过一般。
是夜,卫国公世子在大理寺的牢房自缢未遂,成了个疯傻的痴儿,不识万物,嘴里只一边又一遍地问着:她不爱我?
消息传到康王府,秦元良淡淡讽笑:“疯就疯吧,今日午时一过,菜市口的大刀落下,他这疯病也就好了。”
马上就要砍头的人,疯或着不疯,有什么区别呢。
卫国公府也得到了消息,张承平翻身下马,嘬着嘴想了想,问道:“怎么疯的?”
周博远是朝廷重犯,大理寺的人再糊涂睁不开眼,也不能够在牢里苛待了他。
好好的人,抄家没疯,问刑没疯,转天就要掉脑袋了,凭白的就疯掉了?
不能够!
小将挠了挠头,凑近前些,小声地道:“听牢头传出来的消息,说是日里小姐借了钟家的身份,过去了一趟。”
“她去做什么?”张承平怕小丫头糊涂,一时心软再被哄骗着上了别人的当。
“牢头说,小姐带了个姑娘一道儿,又提什么姨娘抄家的,里头说话那会儿,他们都被撵到了外头,又不能上前,竖着耳朵也只零零散散听见了这些。”
底下的人说不明白,张承平却听明白了。
周博远的这疯病,恐怕就是跟浓浓有关。
想拿一个赵姨娘将那畜牲逼上绝路,想法是好的,只是却太过天真了。
龙生龙,凤生凤,自古儿子随爹,是不变的常理。
周博远有那么一对老子娘带头教着,他要真能因为三两句话受不住打击,就魔疯了去,那也算是他良心未泯。
这当口突有异样,少不得是那些坏种要有些旁的打算。
张承平转了转眼珠子,狡黠一笑,凑在小将的耳朵边上嘱咐一番。
“是!”小将抱拳应声,转身退下。
正午时分,菜市口人山人海挤满了看热闹的老百姓。
闹得沸沸扬扬的岭南药农案,在小秦寺丞与崔家小侯爷的追查之下,终于尘埃落定。
卫国公府所做的那些罪行被揭露出来,任谁听了也要砸一枚臭鸡蛋,马上两句畜牲。
秋意浓,随着炎夏的余热,刽子手手起刀落,鲜血溅在灰扑扑的土地上,叫灰尘那么一裹,滚做珠子。
与地色融为一体,连最后一点儿温热也消散不见。
张婉坐在窗前吃茶,新鲜的毛尖翠绿翠绿的惹人喜爱。
珠帘揭起一角,明棋进来回禀:“小姐,已行刑了。”
话里,没提那个领人作呕的名字。
张婉淡淡地笑,指尖间抚在腕上的镯子,搓摩两下,才褪下那枚玉镯。
顺着支起的窗户,随手丢了下去。
下面是一条石子小路,隔着路,竹林沙沙作响,鸡脚竹叶青黄斑斑,似是在窃窃私语着什么。
玉碎声伴着竹林的风声,听起来格外的悦耳。
那镯子,是当初周家上门提亲,陈氏亲手给她戴上的。
困了她半岁有余,今后,便再也使不上了。
张婉这边只当周博远身死。
她从噩梦里出来,早早地睡下。
而日里应该脑袋落地的某人,此时此刻,却出现在城西一处偏僻宅院里。
五花大绑,被杀猪绳捆着绑成了一条只能蠕动的毛毛虫。
“老实点儿,敢不听话,老子割了你的舌头!”看守的汉子生的五大三粗,说起话来,震得人耳朵嗡嗡作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