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竹马
江亦止这次的毒发情形跟以往不太一样,面容平静,倒像是睡着了一样。连林丛厚查探他脉象都觉得很是稀奇。
“怪了。”林丛厚纳闷的捻着下巴的山羊须,皱着眉又探了一遍。
初七焦急的在珠帘外伸着脖子往里面看:“林大夫,哪里奇怪?”
云泱正在悬台处逗弄栏上恹巴巴立着的蓝宝,林大夫只是疑惑,却并未太多担忧神色。想来她的血于江亦而言并非全无用处。只是他体内的毒素留存太久,她那些量于他而言杯水车薪罢了。
她抬手抚了抚蓝宝头顶的一簇绒毛,从凭几的小钵里捻了一小撮鱼食到它喙边,尖利小巧的喙在云泱细嫩的指缝里啄了啄,见她毫无反应终于大着胆子吃起了云泱手里的食物。
“小公子的身体没见异常,甚至……”林丛厚琢磨着措辞,而后缓缓道,“甚至这次昏迷状态下的脉象比先前做药熏的时候还要好上不少……”
他纳闷看向初七:“这段时日小公子都用了什么东西,你且一一同我说说。”
初七挠了挠头,道:“只有您新换的药方……公子跟郡主同用的。”
林丛厚震惊看向榻上的江亦止,仿佛听到了什么了不得的事,他飞快瞥了眼悬台处安静喂食的女子背影,抓住初七压低声音:“你说什么!郡主吃的哪门子药?!”
初七撇了撇嘴。
林丛厚骤然反应过来,那日大婚小公子喝醉了酒从他这里拿走一包用以试验药性的毒粉……
老先生神情严肃,一双布满风霜的面庞越发凝重。
倏后,他将手指从江亦止腕上拿开,低头深思了一会儿,叫住了云泱。
“郡主。”
云泱背对内室,脸上并无一丝惊讶神情。她抹了抹指间沾着的碎粒,掸了掸衣袖平静转身,笑道:“林叔叔。”
林丛厚朝她招手,一脸慈爱:“让老夫帮郡主看看脉象。”
云泱拎着裙角下来悬台阶梯,走到林丛厚旁边。她扭头朝初七道:“初七先回去休息吧。”又将青荷也支了出去。
偌大的寝居只剩了他们三人。
云泱坐到林丛厚对面,将衣袖掀开,露出一截细白的腕,抬向林丛厚。
手指刚覆上云泱脉搏,女子娇而软的声音娓娓响起,“林叔叔,我没有中毒。”
指腹下的脉象稳健有力,但触及到的皮肤却温度灼人,林丛厚从未见过这样奇怪的脉象。他怪异地看了一眼云泱:“方才七月说的话,郡主都听到了?”
云泱摇摇头:“相公给我吃了从林叔叔那儿拿的药。”
林丛厚呼吸都急促了几分。
云泱将衣袖放下:“那药对我没什么用。”她笑得灿烂,问林丛厚,“林叔叔要不要取些我的血来研究研究?”
林丛厚已经震惊地说不出来话,云泱的注意力又全在林丛厚身上,两个人谁也没发现榻上男人缓缓睁开的一双沉黑的眼……
*
戌时正,闲隐居外丞相府各处灯火都燃了起来,映照得相府上空隐约透出些暗橘。
云泱没什么胃口,晚饭只简单用了几口清粥。
池中游鱼拨弄水面,屋外的绿丛中偶尔传来几声虫鸣,云泱正倚着圆几发呆,寝居的窗沿处忽的发出一声轻响。
像被什么小物砸到。
云泱抬了抬眼,并未见什么动静。
“嗒――”
又是一声。
这次那东西像是砸到了窗纸上,细白的新窗纱被砸了一个指肚大小的洞,云泱睫毛动了动,视线落到脚边那枚指甲盖大小仍在晃动的碎石上。
云泱皱了下眉,从凳子上起身走到窗边。
外面静悄悄的,初七和青荷都回去休息了,八月她近来倒一直没有见过。
“谁?”她冲着空寂的院子问了一声。
无人应答。
云泱站在原地没动。
那石子像是长了眼睛,又是一下,打在她站着的位置正前方。
云泱推开窗户,清凉的夜风挟裹着夏夜空气里的草木清香涌了进来。她蹲下身子,将那枚石子捡起捻在指间,上面仿佛还残留着温热的气息。
她低头看着手中的石子,没注意到窗边倏然多了一道欣长人影。窗棂被人叩了两声。
“阿泱。”
云泱讶然抬头,隔着窗户撞进一双明澈的眼眸。
“顾――”她忽地噤了声,下意识回身看了眼身后的床榻。江亦止仍旧躺着,面容平静,无论刚刚的碎石击窗还是现在顾添肆无忌惮的说话,都没能引起他丝毫的反应。
云泱仍压低着声,有些担心道:“顾甜甜,你怎么来了?”
相府是什么地方,顾添竟然这么大胆深更半夜闯进闲隐居,也就八月如今不在,他们这处院子里巡卫又少。否则被人碰上抓住,她连捞人都不知道该找个什么合适的理由。
顾添自然知道她心中顾虑,闻言屈指敲了下她额头,却不是回答她先前的话:“还真打算嫁了人就安心做江府的少夫人了?”沉沉夜色中,他面上表情有几分不太真切,语气里有丝连他自己都不曾察觉的失落。
云泱隐约只能看见他那双弯着的桃花眼,以及眼里映着的细碎灯火。
今天的顾甜甜有点奇怪,云泱被他盯的不大自然,转脸摸了摸耳朵,小心猜测:“是不是望月楼……出什么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