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章 进宫(下) - 饮鸩 - 犹斐 - 都市言情小说 - 30读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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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章 进宫(下)

八月默不作声快走两步,按上前面走得稳健的一名轿夫,轿子骤然停下,小太监的神情明显不悦。

“大公子若是再耽搁下去,陛下怕是要等着急了。”

隔着轿帘,里面传出一阵压抑着的轻咳。等那咳声停歇,江亦止微哑的嗓音随之响起:“倒是我这身体不大争气。”他声音微顿,被遮挡的面上似挂了层霜,话里却带着两分笑意,“不若公公先行回宫去,向陛下禀明我眼下情形?”

这小太监眼生,这番做派也分明不是云承邵身边的人。

晨光正盛,隔着微微晃动的轿帘,江亦止瞥见那内侍回望过来,虽视线朦胧,却能依稀窥见对方神情,无一丝顾忌地朝着他的方向:“大公子这话,就是在为难奴才了。”

江亦止半晌没有出声,末了才牵起嘴角漫出声笑,却只有轿旁侧的八月听见。她没什么表情地朝那轿帘看了一眼。

随后便是江亦止声音不急不缓:“那就劳烦公公再耐心些。”

……

微风拂动,偶尔吹起轿帘一角。可堪见的一隅,是江亦止清隽似冷玉的侧脸,眼睛半阖,朱色衣袍将他淡色面容反衬出两分暖色。

轿子进宫之后速度终于放缓,江亦止闭目养神却也察觉得到这路并不通往宣政殿或是瀚光殿。

半阖的眸缓缓掀开,一隙微光入眼。

江亦止忽然开口:“不知大殿下几时回的宫?”语调轻缓,叫人一时失了防备。

待那小太监反应过来,答案已经不自觉出口。小太监蓦地停脚,一脸惊恐望向轿帘,晃动的帘子适时自内被人掀开,他迎上一双沉黑略带着笑意的眼。

“我说呢……”江亦止指尖点着膝,狭长的眸微眯,心想,他就说这小太监的做派分外熟悉,果然是景元宫的人。

小太监一张白净的脸吓得血色尽失,原本便是要借着陛下的名头给这位惹得大殿下不快的病秧子一点苦头吃吃,可偏生看自家主子的神情,明显对这位还有些忌惮。

对方毫不留情地将他身份揭穿,若是他当真承认自己是大殿下的人,那这偌大皇宫怕是真没了他容身之地了……脑门瞬时蒙了一层细汗,这小太监硬生生掰转了话题――

“奴才也是听李总管说起的,听闻此次绥陵之行,大殿下吃了不少的苦,整个人都消瘦了一圈。”

轿内再没动静传来。

一行人生生绕着宫墙绕了一大圈,最终停在延庆宫外。

清凉的日光终于从云层后面露出头来,江亦止扶着车帘从轿子里出来,眼睛被并不算刺眼的光线刺激地微微一眯,看清眼前景物,不甚明显地扬了下眉。

他偏头觉得好笑:“陛下这个时候,竟然在太子殿下这里?”

小太监嗫嚅半天,神情很有些强撑的意味:“……路上耽搁了不少时间,陛下恐会怪责,奴才便自作主张送了大公子来延庆宫……”

他这理由十分勉强,然江亦止一脸没听出来的样子点了点头:“还是公公想的周到。”而后侧脸唤住八月。

见江亦止背影走远,小太监终于抬起袖子擦了擦脑门的汗,心有余悸。

事情办砸了,还不知道此时回景元宫等着他的会是什么……

*

被东宫内侍引着往偏殿走的路上,江亦止忽不明意味一笑。

八月对此并不新奇,只当他又有了什么报复人的新主意,而下一瞬,那带着笑的语气却是冲着自己。

“既来了,我也顺便了一下你的心愿。”

八月清冷的眉眼转头看了过来,明显的疑惑,她能有什么心……蓦地停下脚步,连声音都带了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公子?”

江亦止只专心看着脚下,在石阶前往上拽了下衣摆。

“走吧。”

云奉煊对江亦止的突然出现有些微诧异,但显然也是高兴的。

绥陵回来之后他仿佛被寄予了无限“厚望”,尤以周家和恒王府这些盘根错节的老臣们更甚。恰逢云承邵身体愈发不好,朝上堆积的一应杂事便都落在了他这个储君的头上。

云奉煊按了按眉心,丧着脸指了指自己案头那摞得小山似的奏章:“我都不记得宫外的空气是什么味道了……”

偏殿空旷,他说完这话江亦止倒是没有应声,只踱到闭着的窗前伸手一推,外头的日光顷刻斜洒了进来。

江亦止摊开手掌,睨着阳光下自己掌心的纹路,没什么来由的说了句:“难得这么好的天气,殿下若是不趁此机会好好享受一番,等到霜降怕是会有遗憾。”

殿内一瞬的静默。

云奉煊若有所思,江亦止似笑非笑地偏转过头来。他知道云奉煊必然明白自己的意思。

许久,案后浓眉的青年捋了下压得些许褶皱的袖摆站起身来,那柄原先出宫时时常被他带着的玉骨折扇就搁在案沿。云奉煊轻吐了口气,眉心轻蹙起,终于不见那副时常挂在脸上的轻松样子。

“皇兄已经回京了。”

“我知道。”他看向云奉煊,“殿下以为我打哪儿来?”

云奉煊挑眉。

江亦止嗤笑一声,从怀里摸出一方漆黑令牌:“看在殿下唤阿泱一声姑姑的份上,我不妨跟殿下兜个底。”

云奉煊视线钉在那方令牌上,神情愕然。

这牌子,他小时候在父皇的寝殿曾无意间见过一次。就压在一卷朱砂写就的圣旨上面,圣旨上一溜的名单,只可惜那时候他尚年幼,依稀只能认出一个曹姓大臣的名字。

他仍记得这位曹大人是个十分和气的人,每每见他总能从身上摸出些他一向没见过的小玩意儿、小零嘴来哄他玩,只是后来,云京曹家一夕之间便消失了,听闻是曹家家主年轻时得罪了什么人,被人寻了仇,府内上下百十口人一个活口都没留下……

“你……”

江亦止将那枚泛着冷光的漆黑令牌往桌案上一丢,眼睫半垂,面上笑意也敛去三分:“殿下可喜欢今日这天气?”

云奉煊半天没回过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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