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4章 番外六
（八）当你老了①.
当你老了，头发白了，走不动了，牙齿没了，满脸褶皱，眼睛看不清了，耳朵听不清了，连拎袋米都拎不动的时候，你最在乎的是什么？
余笙用行动告诉了所有人，他最在乎的一直是身旁那个不离不弃的老太婆。
老太婆如今七十多岁，剪了一头短发，随波逐流还烫了个卷，一头奶奶灰卷整日收拾得干净利整。
小老头总指着她的头嘲笑她的头型像隔壁邻居家的泰迪犬，老太婆则嘲笑他又瘦又老，像村里的高脚鸡，为此两人没少掐架，当然最后挨揍的总是那个最先嘴贫的小老头。
老太婆年轻的时候是近视眼，老了老了眼睛愈发不好使，整日里念叨自己要瞎了要瞎了，小老头嫌她嗦，便给她配了一副金丝边的眼镜。
怕眼镜掉了还给她在脖子上挂了一条链子，镜片小小的，轻轻悬挂在鼻梁上，老太婆看东西的时候还会推一下眼镜，于是便遮住了那双微微下垂的眼睛。
老太婆嘴里的牙齿也掉得差不多了，满满一口假牙锃亮，一说话就能露出那两排大白牙，与那张苍老的脸格格不入，莫名的有些搞笑。
假牙吃什么都不香，有一次老太婆闹脾气不肯吃东西，把小老头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恨不得把所有好吃的都捧到她面前。
她看着小老头像没头苍蝇似的急得转圈圈，「噗哧」一声笑出声，乖乖地张开了嘴巴。
老太婆年轻的时候就很爱美，老了老了依旧爱美，整日里无事就敷面膜，名贵的化妆品一瓶接一瓶，好在皇天不负有心人，相比之下她确实比同龄人看起来要年轻不少。
偶尔她也会强行给小老头敷面膜，小老头不愿意，老太婆眼珠子一瞪，小老头乖乖就范。
两人敷着面膜无聊还会看电视，看到好笑的地方哈哈大笑，好不容易铺平的面膜因为这一夸张表情在脸上当即扭成了一团麻花，于是四目相对，两人笑得更开心了。
老人身上都会长老年斑，老太婆也不例外，有时候老太婆看着自己脸上手上的老年斑还会偷偷叹气，小老头见状悄悄上前，从后面抱住她，跟她说：“晚晚，你是这世界上最好看的老太婆。”
明明是想哄她，偏偏提「老太婆」三个字，免不了的，他又会挨一顿打，她打，他躲，又是一番鸡犬不宁。
每天午后两人还会携手躺在摇椅上晒会儿太阳，摇椅一晃一晃的，发出咯吱咯吱的摇曳声。
温暖的太阳洒在身上暖洋洋的，晒得身上的骨头缝都跟着变得异常舒服，眼皮也随之越来越沉，两人刚开始还会聊一会儿天，可聊着聊着两个老家伙就会同时发出一声轻鼾，偌大的别墅便会变得异常安静。
余知初几次带着孩子回来看他们，结果都傍晚了，那俩人还在阳台摇椅上睡着，连个毯子都没盖，她又生气又心疼，嘴里念叨个不停，两个老家伙对视一眼，连忙保证没有下一次。
当然，他们也就是说说而已，等人一走他们依旧不知悔改我行我素。
等到晚上的时候就热闹了，小老头最讨厌的就是这个时候，因为老太婆总喜欢去广场上凑热闹，拦还拦不住。
广场上特别热闹，有跳广场舞的老头老太太，有拍视频唱歌跳舞的年轻男女，有滑滑板和滑滑轮的孩子，还有卖各种闪闪发光小物件的商贩。
每次老太婆都会拉着小老头的手寻一处敞亮的地方坐下，然后兴致勃勃地开始盯着某一处。
她不看老太太也不看老头儿，她就盯着那些十七八岁跳舞的小伙子来回看，本来有些浑浊的眼睛在看到那些男孩子的时候当即就跟上了荧光剂似的，比天上的星星还亮，任小老头怎么甩脸子她也看不见。
直到她累了，想回家了，这才发现身边的老头儿脸黑得都快跟四周的夜色融为一体了。
老太婆每次都笑话他，这么大年纪了还吃醋，没出息，小老头冷哼一声回怼她，“知道我吃醋了还不知道收敛！我年轻的时候不比他们帅吗？他们老了肯定没我好看！”
老太婆白他一眼，敷衍地应着他最帅，只有在这时小老头的脸色才会稍微好看一些。
回去的路上他还会搂着她的腰，一路不肯松手，来来往往那么多人都会将目光放在他们身上，或羡慕或好奇，老太婆总是羞涩地压低声音喊他放手，可倔老头就像听不见，搂着她腰的手越收越紧。
老太婆总以为他这是在故意占她便宜，她可能永远也猜不到，小老头只是怕她腰疼罢了，就像小老头永远也不明白，她看那些小伙子只是在缅怀青春，更何况她也在看那些年轻的小姑娘，只是某老头选择性屏蔽罢了。
直到回了家，小老头的脸色这才彻底恢复正常，他一边嘟嘟囔囔地念叨着什么，一边端来一盆热水放到她脚下，搓脚趾搓脚板，揉揉捏捏，一处也不曾落下。
老太婆心安理得地享受着他的好，顽劣的时候还会故意用力踩一脚水，将水花溅到他的脸上，打湿他的衣服，小老头每次都会绷着脸用力拍打一下她的脚背，可下一秒，又会心疼地双手捧起她的脚放到嘴边轻轻吹两下。
老太婆咯咯地笑个不停，小老头无奈瞪着她骂她欠打。
直到熄了灯，两个老家伙这才安分下来，小老头搂着她的腰，身子紧紧地贴着她的后背，十年、二十年、三十年，甚至更久，他们似乎一直都是这样。
“余笙，你照顾了我一辈子，会觉得厌烦吗？”
老太婆迷迷糊糊间突然问了这么一句，小老头当即抬手弹了她一个脑瓜崩，冷哼一声，“老了老了，终于发现我的好了？真要觉得亏欠我，明天晚上咱不去广场了行不行？”
黑夜之中老太婆抿着唇浅浅地勾了一下唇角，然后毫不留情地说：“不行，得不到的东西我还不能看看吗？”
“夏晚晚！你给我适可而止！”
吼声震得她耳朵疼，老头子不出意外地又怒了，老太婆却又咯咯地笑出了声。
（九）当你老了②.
年轻的余笙身高一米八六，尽管老了以后身高缩了一点，但在人群中依旧很显眼，因此老太婆总嘲笑他是一个年迈的高脚鸡，老头子又羞又恼却又无可奈何，索性就在别的地方反击回去，比如嘲讽她的头型像泰迪犬。
其实，他觉得这个发型很适合她，把她衬托得像是一个精致的洋娃娃，他总想摸一摸她的小脑袋。
不过，他才不打算告诉她这个事实，谁叫她先嘲讽他的呢！
老太婆的眼睛近日愈发不好使，这个傻子刚开始还没发现他的耳朵也不太灵光了，他每次跟她说话的时候声音都很大，老太婆还会嫌他吼她，跟他叽叽喳喳吵个不停。
他只能隐隐约约听到一点声音，怕老太婆发现他听不见后会慌张害怕，他还得思考着怎么才能怼回去不被她发现。
直到有一天，老头子在桌子上发现一个助听器，他这才发现，原来他的老太婆也不是那么粗心大意，她也没有他想象中的那么胆小脆弱。
不过，刚对她改观没两天，这个老太婆就露出了真面目，竟然因为假牙吃东西不香就开始跟个小孩似的撒赖不吃饭了！
这可如何是好……
她本来身体就不好，再不吃饭生了病可怎么办……
老头子急坏了，把她平日里喜欢吃的菜统统做了一个遍，可端到她面前她怎么也不肯吃，又急又恼之下他对她发了脾气，哪成想这个老太婆却咯咯地笑了，终于乖乖地张开了嘴巴。
她吃一口还会给他夹一口，就像儿时在小树林，迷迷糊糊间他竟吃了大部分的食物，而老太婆还在笑着，她说：“老东西，看你最近吃那么少还以为你要不行了，合着你能吃不少呢！”
老头子愣住，原来她折腾这么半天是因为发现他最近吃东西少故意让他多吃一点，明明年轻的时候关心的话还会脱口而出，怎么老了老了变得这么轴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