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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参见督主!!!”

“参见督主!!!”

京师,乾清宫。

永熙帝身边的仆从都已被晏花时屏退,宫中的人心最是凉薄,他们都已嗅到了风雨欲来的气息,这位一生尊崇的老者终究还是被众人所弃。

这是他咎由自取的孤独。

此时此刻,晏花时正手捧着白瓷酒壶,缓缓地走在这堂皇而静谧的天子居所之中。这位在宫中生活了二十余年,耗尽了平生青春与天真的贵妃,静静地擡起头来,环顾四周,她试图回忆起自己第一次来到这座宫殿时的景象,可那早已久远得如同前世,而她的心也早已是死水一潭。

她无数次步经这里,她第一次见到这位君王是在这里,永熙帝命她鸩杀上官熹是在这里,无数个日日夜夜的虚伪的陪伴也是在这里,这金碧辉煌的地方见证了晏花时二十余年的沧桑变幻,见证了她谋利、求权、爱别离而怨憎会,见证了她从一个双目明澄的少女,变为如今翻云覆雨的湘贵妃。

这条路她一步一步走来,她终于要走到顶峰之前,可她却觉得疲惫。

她的爱人在普渡山下长眠不醒,而她的孩子又因这权力之争与她离心,她能依靠的只有她自己,爱意稀薄,能支撑晏花时走下去的,便只剩下了恨意。

晏花时垂下眼眸,敛去眼中所有起伏的情绪,她一手摩挲着白瓷酒壶,一手轻轻撩开永熙帝龙床上的幔纱。

“陛下,您醒了。”晏花时垂眸俯视着榻上的永熙帝,她看着这个缠绵病榻、形如朽木的老者,她是想笑的,她想对自己平生最恨之人露出最轻蔑、最快意的笑,可晏花时却笑不出来。

走到今天,她早已心神俱疲,她又还剩下多少力气可以强颜欢笑,而这个将死之人,也早已不值得她付之一笑了。

“贵妃......”永熙帝睁着浑浊至极的双眼,他看着自己的贵妃,看着晏花时那样鲜艳的容颜,而他自己却已如同行尸走肉,他忽然觉得有些不甘,“这宫中......难道已是你的天下了吗......”

“太子仍在,所以现在还不算是。”大逆不道,可晏花时说得风轻云淡,“对了,边关传来消息,称小春督主肆意残杀戍国将领,无令调兵,已被就地正法了。”

“咳......咳咳......”永熙帝像是想说些什么,可心神剧烈起伏之下,他只能发出剧烈的咳嗽,像是摇摇欲坠的房屋发出最后挣扎的悲鸣,“你与傅东海,早就串通一气......你们、你们是处心积虑,要夺我儿李谛的皇位!”

晏花时扯了扯嘴角,轻蔑而讽刺:“陛下,不要说得那么父子情深,是您害得他母族凋零散尽,是您亲口下令鸩杀了他的母后,您以为他不恨你吗,还是说你装聋作哑,想在临终之时假做一回爱怜慈父?”

“......你、放肆!!!”永熙帝怒极攻心,一口黑血又从口中喷出,落在了明黄的龙纹之上,可晏花时仍不放过他:“陛下——你这一生,杀妻、弃子、手足相残、身边之人皆为棋子,上官氏一族被逼反叛、千数孩童祭你长生、昭华公主无奈远嫁、庆王父子血溅明堂......你辜负了身边所有的人,你将所有人都弃如敝履,而如今善恶有报,你也终于垂垂老矣,孤苦无依——”

“善恶有报......哈哈,善恶有报......”永熙帝用尽力气睁大双眼,紧紧地盯着晏花时,“贵妃,就算朕一生辜负世人......你以为你又能洗脱干系吗?”

“我洗不脱。”晏花时回答得干脆,她没有一分犹豫,她早知道自己也是作恶多端、血债累累,可她不在乎,“桩桩件件的罪我都清楚,因我而冤死的人我也都记得,可那又如何?!君不见宫阶下,一将功成万骨枯!他日我儿不孤登临帝位,青史不过为我家谱,后世当赞我如日月朝晖昭明天下,谁又记得我脚下零星血痕?”

“哈——哈哈哈——”永熙帝望着晏花时,他突然笑了,笑得猖獗而濒死,“贵妃,花时,你知道这些年来朕为何专宠于你吗......”

“因为......我最肖似你,陛下。”晏花时最恨他,最后却也成为了他。

这一对怨侣帝妃,都已在权力的漩涡里,消磨尽最后一分良心。

永熙帝忽然收了声,他只是怔怔地望着晏花时,而后缓缓闭上双眼,点了点头。

“因为朕知道,你最像朕......有时你的心狠,甚至更胜一筹......”永熙帝的声音越来越轻、越来越弱,“花时,今日你是来送朕一程吗......”

“今日,我再设一场春日宴。”晏花时端起白瓷酒壶,为永熙帝斟了杯酒,“五月春末,然春风正好,不宜辜负时节。”

“当年、当年凭风台上,朕也为你设过一场春日宴......”永熙帝弯起唇角,他像是陷入了深深的回忆之中,“那年的桃花......真好啊......”

“是啊,漫山遍野,灼灼其华,多好的年岁。”晏花时轻叹一声,她手里杯盏中酒液闪烁,而她的眼中似也有水泽依稀,“我这一生,记得最深的,便是那两场春日宴。”

凭风台上歌尽春风,梨花树下曲散人终。

一承君恩帝王顾,十里欢宴有谁如?

不见长门空寂寞,玉环飞燕皆尘土。

自古恩宠似幻露,朝来暮去留不住。

二与故人立倥偬,梨花散尽故曲终。

天意不怜痴儿女,死生别离转头空。

唯冀相逢魂梦里,丹青从不入梦中。

回头望,已经久,数载寒暑换春秋,恩怨哪知几时休......

“今日与君再设春日宴,为君歌一曲,再拜陈三愿。”

晏花时微俯下身,她轻柔地举起酒盏,将这一杯与当年如出一辙的鸩酒,抵近永熙帝的唇侧。

时隔多年,她再次为永熙帝歌唱一曲——

“春日宴,绿酒一杯歌一遍,再拜陈三愿。”

一愿郎君千岁。

“一愿郎君千岁......”

二愿妾身长健。

“二愿妾身长健......”

三愿如同梁上燕。

“三愿如同参与商——”

杯中酒液已尽,永熙帝拼命地想将毒酒咳出喉外,可晏花时钳制着他的下巴,逼迫他将毒酒吞咽殆尽。

他挣扎啊,这个立于人间至高之处的老者仍放不下他的荣华,可惜他命数已尽,他只能用尽最后一分力气攥紧龙床上的幔带,而后在痛苦中无力地落下......

“三愿如同参与商,生生......不相见。”

一滴眼泪轰然而落,落在明黄的龙纹里,消失不见。晏花时缓缓伸出手来,温柔缱绻得一如当年,她轻柔地抚上永熙帝死不瞑目的双眼——

“陛下——”

“殡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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