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花家没有好人
“小辞啊,你和小少爷……都还好吗?”
“嗯,挺好的,我们俩都挺好的。”
花辞是一个非常敏感的人,宋秋玉话语背后如果有什么多余的意思,在他面前清澈得几乎像一杯白水,而花辞有心要套她的花,也都是自然而然。
“你们年轻人工作忙是当然的呀,你今年回来过年就好。”宋秋玉顿了一下,“小累今年还是那么忙吗?”
花辞笑了笑:“没,他也回来了。”
宋秋玉隐隐地放松了一些,点头道:“蛮好蛮好,回来就好。”
花辞心里大约也就猜到,花累这两年都没回来过年。这两年时间对他们彼此都不算痛快日子,他并不清楚花累是怎么样过的,但大约也很煎熬,过年不回Z省也能理解。
花辞说:“所以今年就想让他准备祭祖的事情,这两天说了几遍了,他都不紧不慢的,催着急了还跟我上火呢。越大越不听话了。”
他说这事本是随意闲聊,并不算有心抱怨,却好像被宋秋姨当了真,让她脸色都有些僵硬。
“他……他总归大了工作忙。祭祖的事情一向繁杂的,他肯定是不爱cao心,就你们两个人,都是年轻人,也不用催他那么紧。”
花辞诧异地挑了挑眉梢,宋秋玉一向是最重视规矩的,从前花辞主持祭祖的时候,大房也只有他和花累两人,可每每邀请二三房和花家旁枝,过程也很繁杂,却从没听她说过这样的话。
花辞不作声,只唇角噙着一抹笑意,宋秋玉似乎也意识到自己说话并不恰当,尴尬地笑了笑。
“秋姨,你这腿是怎么回事儿?还是几年前烫伤留下来的毛病吗?没去看看?”
“年纪大了,自然而然就渐渐不利索了,那次烫伤是小问题,休养几天就好了,不关那个事。”宋秋玉忙摆手否认。
花辞点头:“您当时是着急在夜里照顾我才受伤的,等我病好您又急匆匆退休,都没好好道别,我很觉得对不起您,本来想着之后亲自登门看望,结果又一堆琐事阴差阳错耽搁了两三年。”
不知是否冬天的风容易吹去脸上的血色,宋秋玉操劳了很多的面孔一瞬间仿佛泛着青白,面色很不好看,但还是笑道:“没事没事,我就是年纪大了,干活不利索,就想着不在花家耽误你们了。”
花辞仔细打量着她的面色,心中突然觉得有些憋闷。
两人站在寒风里说了一会儿花,都冻得手脚冰凉,宋秋玉似乎家里还有事,不一会儿就提出告辞的意思。花辞其实很想念她,挺想和她多说说话,但也不能强留,只好道:“我送您。”
“不用不用。”宋秋玉弯曲着单薄的脊背,“我家近,不用送,走走就回去了,你身体不好,别在外头吹风。”
边说着她把手里的几盒板栗饼全塞给花辞:“你拿着,你爱吃这个,你回去吃,吃之前记得叫人给你热热啊,都凉了。”
还是这样熟悉的语气,记得他身体不好,记得他爱吃什么。
花辞心中暖意横流,刚才那一点点压在心口的石头全都烟消云散了。
“秋姨,排队的人人这么多,您好不容易排到的,自己留着吃吧。”
宋秋玉摇头,强塞给他:“我不爱吃这个,买它就是……就是因为习惯了,买了这么多年……习惯了。”
花辞提着沉甸甸的板栗饼,鼻头有点酸。
正巧司机开着车回来了,宋秋玉认识花家的车,推了花辞两下:“好,快回去吧。”
“那我之后再去看您。”花辞拗不过她,只得一步两回头地往车边走,刚打开车门,就看见宋秋玉又疾跑了两步,喊了他一声。
花辞忙立定身:“秋姨,怎么了?”
宋秋玉胸口微微起伏了两下,垂在身体两侧的手揪着自己的衣摆仔细地看着花辞,语气却有些干涩:“我,我就是想说,小辞,花累他是个好孩子,他要是做错了什么你别怪他,你好好对他。”
花辞狠狠地愣了一下,方才不翼而飞的石块又重新压回了他的心头,让他彻彻底底地印证了某些猜想。滚烫的心像是又被赤luo地放置于寒风冷雨里冰冷与温热尴尬交织,不伦不类。
花辞没有说话,他短暂地凝视了一眼宋秋玉,点了点头,坐回了车里,没有再回看被落在车后的秋姨。
新司机不认识宋秋玉,他淡淡看了一眼,就调转了车头,驶入车流中。
“花先生,我们回去吗?”
“回去吧……”花辞下意识地点了点头,过了一会儿又道,“算了,你随便绕一段路吧,多开一会儿。”
“好的。”
司机刚才贴心地买了热的水果茶,花辞的掌心贴着杯壁,一开始只是觉得温暖,过了一会儿才渐渐觉出好像是有些烫的。他看着车窗外缓缓略过的城市人流,眉目沉静。
大约是看他有散心的意思,司机刻意把车开得慢了些,等到回家的时候已经过去了好几个小时。
花累在他出去的时候就疑心自己将人惹得不高兴了,现在又没有监控,不知道花辞去了哪里,在家渐渐等得就有些焦心焦肺,从一开始在书房里,变到在一楼的大客厅,最后移到了一进外头的会客室,一听到外面有车辆动静就走出去。
花辞下车才走了几步远,还没走过门房,迎面就被来接他的花累黏上,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出了好大一趟远门。
花累低头接过他提着的板栗饼,顺带握了一把他的手,感觉手心并不冰凉,才放下心。
“哎呀,都怪我,哥哥以前就喜欢吃这家板栗饼的,我今年给忘了,还要让你出去买。”
花辞无所谓道:“没事,反正我也闲,自己去一趟才知道他们家这么红火,年关里排老长的队。”
花累点头:“这样啊,那叫人去看看能不能参股或者收购,这样哥哥以后不是想吃就吃?”
花家祖祖辈辈多少年基业,花辞估计都没出过他这么嚣张得理所当然的人,他无语地瞟了花累一眼:“哪来的土豪,长得真像我弟弟。”
没什么营养的垃圾话,能让花累很买账地憋不住笑意,亲亲密密地挨着花辞的肩膀,两人一路走回屋子里,花累把板栗饼递给正在花厅里的人,让他赶紧去厨房热热。
花累对花辞的情绪一向洞察敏锐,他从花辞进门就察觉出他情绪有异,但花辞不说,他也不敢贸然提起,正私心想着,听到花辞语气淡淡。
“今天还挺巧的,碰见秋姨了。”
他说完这一句好像就不继续了,像是等着花累说话,让花累的心顷刻间紧紧提起来。
但花累想要在他面前装模作样太简单,面上一丝不乱地笑笑:“那你们肯定聊了很久,怪不得那么晚回来。真的挺巧的,我本来还想着过几天回S市前和哥哥一起去看望秋姨呢。”
花辞闻言侧头看向他,眉目平静中隐隐带着一丝厌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