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见
再见
秋风飒飒，红枫翻卷，婺城二中校园里一片秋意肃杀，作为全市第一的高中，正在进行一场令全校学生都哀嚎的期中考试。
裴妄书昨天晚上复习得太晚，没睡好，可是再怎么样也不该在考场上睡着，这在监考老师的眼皮子底下简直就是赤裸裸的挑衅！
严肃的监考老师压着怒火走到他旁边，等看到他答题卡就填了选择题的一小半的时候，那股怒火简直压都要压不住了，于是在桌子上敲了两下就一把揪住了他的耳朵，裴妄书一下子惊醒过来，睁着两只眼睛惊恐地看向周围。
他诧异又见鬼的眼神从周围的学生移到揪住他耳朵的老师身上，最后落到平铺在桌子上那张干净的试卷上。
少年那双黑曜石一样的眼睛越睁越大，像个鹌鹑蛋一样，他不顾老师的训斥，一下子拎起试卷，两只眼睛紧盯着试卷上的年份，双眼从瞳孔地震渐渐变得空洞。
“裴妄书同学是吧，我知道你，你的成绩虽然说在艺体层次很不错，可是你最后也是要高考的，不能只顾着搞体育，还是要在文化课上多用点心，毕竟到时候你多半也是统招……”
监考老师拧着两条浓眉，正兴致勃勃地训人，却没想到面前这个学生是个艺高人胆大的，直接把卷子一扔就往外跑，拦都没来得及拦就眼睁睁地看着他跑出去了。
监考老师气得发抖，赶紧跟着追出去，怒吼一声：“开考半小时才能提前交卷！你小子等着去年级组喝茶！”
裴妄书却什么也听不进去了，他的心脏扑通跳得飞快，心跳声鼓噪地击打着耳膜，外界的声响都被隔绝掉，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迫切地需要去见一个人，去确认自己的存在。
他不愧是练体育的，只用了一分钟不到，就从一楼的考场冲到了六楼的一考场，他是径直闯进去的，几乎所有的监考老师都没反应过来。
裴妄书有目标，他直接快步走向靠墙的一列，第一个女生是年级第一。
可他还没走过去，就被反应过来的老师拽着往教室外面拉，严厉地质问：“你是哪个班的学生，知不知道这是违反考场纪律的，还有你自己的考试呢？到时候成绩出来有你哭的！”
这种吵吵闹闹的时候，整个考场哪里还能有学生静得下心来做题？就连年级第一都擡起头来看了一眼，掀起眼皮轻巧地掠了裴妄书一眼，眼中的疑惑都要溢出来了。
裴妄书被她看得羞愧难当，垂着头低声给拽着他往外拉的老师道歉，然后很快被赶出了考场，他也不动弹，就在一考场门口守着。
在走廊上的监考老师实在闲得慌，忍不住过来询问这个惹了麻烦的学生。
“怎么回事啊？这开考还不到三十分钟吧？你们监考老师让你交了卷？”
裴妄书摇了摇头，脸色很平静，一点都看不出来违反规定的忐忑不安，只是眼中翻卷的暗涌昭示着他内心的不平静。
监考老师瞅了瞅他猩红的眼眶，拍着他的肩膀安慰：“一场考试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啊，到时候在年级组好好认个错，顶多背个处分，不过后面表现好也能消，你也别太有压力了，你们班主任说得好像背了处分多大的事儿一样，其实没什么大不了的，别哭了啊！”
裴妄书顶着红透的眼睛再次摇了摇头：“没哭。”
监考老师心里暗骂一声死要面子的破小孩儿，面上不动声色地“嗯嗯”附和了两声。
“你守着人家一考场的干什么？反正你现在也考不了这场考试了，要不然先去食堂吃饭？”
裴妄书还是摇头：“我等人。”
监考老师警惕地看他一眼，不放心道：“等人？你小子不会是早恋吧！这要是被抓到了影响可太恶劣了！”
关键是这个考场的可是学校的尖子生啊！全是好苗子！哪个早恋都遭不住啊！尤其是年级第一。
万幸的是，这个违反了考场纪律的学生再次摇头，说的话仿若天籁：“没早恋，等我妹妹。”
监考老师长舒一口气，也不一直守在这里，挨着教室一一巡视过去。
裴妄书的目光只是径直落在了年级第一的身上，灼热又直白，让人不可忽视。
连教室里的其他考生和监考老师都看了他好几眼，偏偏年级第一没偏一下头。
裴妄书也不着急，只是静静地站在门口等待，原本紧攥着的双手也渐渐松开，紧绷的脊背也逐渐松弛，他在最磨人最紧张的一考场数学考试期间，得到了最放松的时刻。
说起来真是好笑。
时间匆匆而过，年级第一提前十五分钟交卷，成为了一考场第一个离开的人。
她从教室外的墙边把书包收拾之后背在身上，这才把目光落在了裴妄书的脸上，少年神情平静，看不出来能做出违纪的事情。
许辞盈平淡地问：“等我？”
裴妄书热切的目光注视着她，点了点头。
许辞盈眼中的疑惑更深，不过她还是点了点头，说：“有什么去食堂说吧，先吃饭。”
裴妄书跟在她身旁，抿着嘴唇小心开口：“我请你吃饭吧，今天打扰你考试真得很抱歉。”
许辞盈摇了摇头，语气依旧很平静：“不用了，而且你不止打扰了我，一整个考场的人都被打扰了。你后面会被年级组谈话，还是想想怎么认错，检讨怎么写更实在。”
裴妄书低头看着她的侧脸，突然没来由地说：“许辞盈，我想一直陪着你。”
许辞盈脚步一顿，随即自然地往食堂走，她惊异地扭头看了裴妄书一眼，然后走得更快。
裴妄书看得分明，她的眼神里就一个意思——这人有病吧！
虽然被人用眼神骂了，但不妨碍裴妄书追上去，他紧了紧双手，不自然地背在身后，生疏地和许辞盈搭话。
“辞盈，我们晚上一起回家成吗？”
“我们不是一直都一起回家吗？”
裴妄书摇头反驳：“那是同一趟公交车，不算一起回家，我们连话都没说过几句。”
许辞盈按下自己被凉风吹起的衣角，又瞥了裴妄书一眼：“为什么要说话？”
裴妄书说：“我孤独我害怕，你陪我。”
许辞盈：“……”
年级第一宛如看智障的目光再次略过裴妄书，裴妄书挺直腰杆扬起下巴任人打量，最后许辞盈没理他。
两个人是提前交卷出来的，食堂人不多，打了饭很快就找到了好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