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语意心长 容二,那是我的恩人!……
红衣跟着绿意回到她的房间,绿意把门关起来,又在窗下东张西望了两眼,旋身对红衣道:“还是小心些为好……”话说到一半,发现红衣抱着膝盖坐在榻上,埋头不说话,眼圈红红的。
绿意爬过去拉她:“怎么的呢?刚才还好好地。”
“一提起神官就不得劲。”绿意疑惑的望了她一眼:“算了,你不说我也不逼你,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
红衣反握住她的手,嗫嚅道:“就是他把我卖到仙罗的。”
“G?”绿意愕然,“你说什么?”
红衣手背抵着眼睛,难过道:“就是这个神官。”她差点把实情脱口而出,还好及时打住,改口道:“当时年纪小不经事,见他好眉好貌的,以为是个好人,他说会帮助我,我便信了,谁知他中途把我撂在了仙罗…….”红衣想到在仙罗的种种困境,一时感慨,“我一个小孩子人生地不熟,在仙罗被人牙子倒来倒去,好在手脚齐全,最后进了王宫服侍大王大妃,这一呆就是好几年。直到翁主被指婚,才有机会回到故土。否则我这辈子…..大抵就交待在仙罗了吧。”红衣咬唇,“年年日日都想家,不知临了我娘怎么样了,都没机会回家看一眼。现下好不容易日子过的稳定一些,我已经很知足了。结果又碰上这丧门星。”
绿意见红衣的神情不似作伪,拍了拍她的背,安慰道:“你呀,你平时一直故作活泼,可我知道你与紫菱她们是不一样的,你比她们多了一份谨小慎微,我原也有几分猜忌你,不知你心底深浅,而今想来,也是可怜。”
最好的年华,不能放肆的想哭就哭,想笑就笑,而要在人前做出各色稳妥样子来,看似与旁人并无什么不同,其实心事重重,说到底为生计所迫,不得不察言观色。
“你且放心。你今日对我说的,我不会与第二人讲。”绿意抚摸着红衣的脸颊,“这些年,吃了不少苦吧?”
红衣把脸搁在绿意的肩上,含泪道:“再苦都熬过来了,不敢回头去想。所以见着他,我就想逃,我害怕,还反胃。他让我恶心,人面兽心,道貌岸然,真不知道该怎么说。他想是怕我认出他来,适才一路套我的话。”
绿意紧张道:“那你可曾透露什么?”
红衣摇头:“我抵死不认。”
绿意颔首:“这就对了。不怕敌人在明,就怕敌人在暗。咱们当下人的,除非干到宝琛公公或者锦嬷嬷那样,是人都要敬他们三分,否则的话,在神官眼里,与蝼蚁无异。”
“唉,还是早点出宫吧。”绿意怅惘道:“人人都道宫里好,殊不知柴米油盐,最是安稳人心的。”
红衣看着她,揶揄道:“怎么着,这么快就改主意了?不嫌弃人家是鳏夫了?还带了个托油瓶呢!”
绿意双颊通红:“你就取笑我吧。”别过身去拿了针线,在头上篦了几下,打算把袖口补一补。
红衣不依不饶的追问:“说说嘛,怎么打算的?不过我觉着这人挺好,真的,虽然有点缺心眼,但很老实,你看他连撒谎都不会,可出了事,他第一个挡在你前头,这年头,那么老实的人哪儿去找呀!而且,这还没和你做亲呢,就知道保护你了,以后真成了他媳妇,还不得把你捧在手心里!”
绿意搡了红衣一记,赧然道:“别说了,臊不臊,八字还没一撇呢。”顿了顿,又道:“坦白讲,开头我也计较这个。”绿意垂眸,“试问天下有女人哪个不计较?谁愿意自己的夫君与别人分享呀?别看皇后大度,那是因为她是皇后,天下的表率,她不能不大度,可私心里不定偷偷哭呢,特别是容妃、莲妃、静妃都有孩子,独她命苦,孩子早夭。”说着,凑到红衣低声道,“贵妃更惨,表面上大家都怕她,敬她,可我听兰林殿和昭仁宫的丫头们讲,多的是人在暗地里嚼舌根,说她是不下蛋的母鸡。”
红衣咋舌,绿意道:“有人的地方便是非不停,即便位高如皇后、贵妃,亦不能逃过。”
“听那傻不啦几的护军说,他早年是见过我的,只可惜我不记得他。他今日都一五一十的对我讲了,连哪年哪月哪日都说的一清二楚,我经他一提醒,依稀是有那么一回事,他巡防的时候路过,见我挨罚,出口相帮了一句,我当时也就丁点儿大,手都被掌事的姑姑给抽肿了,跪在那儿。没承想,他挂怀至今。”绿意的嘴角漾着一丝笑意,“我回来的路上想了很多,等我出宫去,已有二十了。就算我存了厚厚的嫁妆,到底也不比妙龄。我又没有殷实的家底,但他祖上出过一个三等轻车都尉,所以给他续弦,竟还是我高攀了。”绿意苦笑,无奈道:“女人呐,有时候,就得看开点,学会妥协。什么一生一世一双人,自古以来有几个?远的不说卓文君,就说现任的都护夫人王妙英吧,当初执意嫁给一贫如洗的元若宪,结果呢?元大人升官发财第一件事就是纳妾狎妓,什么好的珍贵的,都供着别院里的女人。至于王家娘子,除了空有元夫人的名号,独守空房十几年,夫君有等于没有。末尾元大人犯了事,她身为家眷,还要跟着陪葬。要不是贞显皇后求情,王家娘子怎能获得赦免?”
红衣狐疑,又是贞显皇后!这位皇后总听人提起,虽然香消玉殒,可她的很多痕迹还留在宫中,处处都是。
“贞显皇后是个怎么样的人?”红衣好奇的问。
绿意一脸妒忌:“绝美。”
“我进宫的时候,正是华妃掌管六宫,弄得宫里人心惶惶,想要过的好,就得贿赂她宫里的人。喏,比如说那个宝柱――就是卖保命符给你的那个,曾经就是重华宫里伺候的。待到华妃被处决,重华宫的宫人差不多都被清洗了,宝柱算是运气好的,他知道的事情不多,只在门口扫地,所以捡回了一条命来。不过此生没得重用了。”
红衣‘哦’了一声,绿意继续道:“王家娘子也是真传奇,她后来居然被先帝做主赐给了都护。”
红衣险些没听明白,歪着头想了一会儿才道:“啊?兜兜转转,贞显皇后救下的女子竟成了自己的小妈?”
“可不是嘛!”绿意拍着大腿笑,“要不怎么说女人的命运哪里能料到呢。王妙英稚龄时一定也是对元大人倾心无比,不然怎会千里随夫上京赶考,甚至愿意殉死呢,可惜了她一腔深情,付与一个不值得的男人。但人生峰回路转,先帝赐婚,她不能抗旨。说实话,谁知道王妙英是否甘愿嫁给都护,但起码之后的几年,王妙英过的还是很顺遂的,一把年纪了还老蚌生珠。”绿意说到此处掩嘴咯咯笑起来,“为都护生了个大胖儿子呢,被封了一品诰命不说,还与原来的夫人平起平坐,你说,要是王妙英当初寻死觅活的要殉节以示忠贞,要和元大人那个渣滓一起上穷碧落下黄泉,她能有今日的后福?”
红衣呐呐的点头:“你说的也有一定的道理啊……”
“所以说做人不能太倔强,该弯腰的时候弯腰,该认命的时候认命,你非要与天斗个鱼死网破,最后粉身碎骨的不还是你自己?”绿意慢悠悠道,“我算是想明白了,他虽然有过有过一位夫人,可天下男子三妻四妾的多的是,我起码不是去做妾的,他再三保证了会明媒正娶,而且也弄清楚了,先夫人留下的是个女儿,那我把孩子带大了,将来给她备一份嫁妆便是了,与我有什么损失?日子还不是我和他,我们两个人过。过的美过的丑,看自己的本事呗。”
红衣听完,不禁陷入沉思,良久道:“那个,绿意姐姐,我想请教你个事。”
“嗯,你说。”绿意爽快道。
“唔……”红衣吞吞吐吐的,“给人家做过妾是不是很丢人啊?”
“你看,你们家那位仅仅有过一个原配夫人,你都在心里芥蒂,你说,一个姑娘要是差点给人做妾,那她,还能嫁人吗?”红衣忐忑的问。
绿意一把揪住她:“我的天,你该不会是?你老老实实跟我说,你是不是坏事了?还是不是完璧之身?”
红衣看她紧张的样子,啼笑皆非:“哎哟,我的好姐姐,我只是随口一问,你怎么那么大动静,我是,我是,我是!”红衣再三强调,“我没……那什么,你别胡思乱想。”
“不能怪我胡思乱想啊。”绿意担忧道,“你不是说话不过脑子的人,不会无缘无故的问这话。”
“而且你进宫不是通过内侍局,是仙罗和亲过来的,没给老嬷嬷验过身。真要出了事,纸包不住火,你就完了。”
红衣看她脸色煞白,赶忙岔开话题道:“嗳,绿意姐姐,我想请你帮个忙。能否……”
红衣笑吟吟道:“就是,你们家那个不是在门上当值吗,我想请你帮我问一声,兵马司里头,是否有一个姓容的侍卫。”
红衣怕她不答应,又补了一句:“你看,你也多了一个借口去找你们家那个是不是,天赐的良机啊。”红衣坏笑,“多接触接触,嘻。”
绿意脸又一红,上前去拧红衣:“看把你惯得,拿我打趣成瘾了是吧!”
“以后你再这样,我的事就不和你说了。”
红衣从后面揽住绿意的腰,撒娇道:“哎哟我的好姐姐,快别跟我闹别扭了,帮帮我吧。”
“那你告诉我,他是谁?”绿意追问道,“你个小妮子人不多大,该不会也有心上人了吧?”
“才不是。”红衣赶忙辩驳,“那是我的恩人。”
“恩人?”绿意显然不信。
“真的。”红衣道,“我这一路从仙罗过来,多亏了这位壮士处处帮忙,我想要谢谢人家,可进了宫便断了消息。我是个有恩必报的人,总不能叫人家觉得,哦,我过河拆桥,用完了就再也不与人家来往了吧。这算什么事呢,好歹送份回礼,感谢他这一路关照。”
绿意沉吟片刻道:“唔,你说的也有道理。可我还是不信。”
绿意笑道:“你一定是惦记上人家了,瞧把你愁得,水汪汪的眼睛里满是愁绪,还说不是思春?”
红衣高举双手投降道:“好吧好吧,我以后再也不拿姐姐寻开心了,姐姐也别编排我和我的恩人,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