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 日月当空 毕竟,哪个男的想要一个破鞋……
红衣挽着她的手,真诚道:“绿意姐姐,你比我大,我遇到难事的时候,没个人可以问,也只有请教你了。我还记得当初我问过你,给人当过小妾是不是很丢人……”
她忐忑不已,低垂着头。
绿意闻言脸色骤变:“你该不会真的……”
红衣忙摇头:“你莫要担心,还没有走到那一步。”
红衣道:“只是我在仙罗的时候,实在是万分无助,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活的像一条狗。”她长吁一口气,抬头看天:“不像在这里,有你们那么多好姐妹陪着我,给我出主意。”
“我呀,现在才终于有活过来的感觉。”红衣对她笑的眼睛弯弯的,感慨道:“回大覃真好。大覃的水瓜好,大覃的米也好,只是在我最落魄的时候,也曾有个人真心对我好。”
“――他身份高贵,但从不仗势欺人,他解我困苦,时时照拂于我。可他也有他的难处,就是家里给他指了名门闺秀。他从没有隐瞒过我,所以我也很仔细的想过我对他的感觉到底是什么,是感激多一点,还是心动,亦或者更甚?结果,没有想到的是,当我离开的时候,我竟然一丝留恋也无。现在想起来,甚至觉得那一切都是幻觉。我想,是我过的太苦了吧,才会把希望都寄托在别人身上,把一点点的好,当成了救命稻草,但其实根本不值一提。”
“他曾经说过一句让我很感动的话,他说,他希望我能够堂堂正正的抬起头做人。所以坦白说,他娶亲的时候,我不是不失望的,却又莫可奈何。”
昨日种种譬如昨日死。
提起肃王和她的那点纠葛,红衣的情绪竟意外的毫无波澜,仿佛在说着别人的事,仿佛是上辈子的事。
“我不是凉薄的人,他对我的好,点点滴滴,我都记在心头。我本来以为我们只是有缘无分,但紧接着就发生许多让人难以接受的事。”红衣苦笑,“山盟海誓呀,真是说的比唱的好听!不知道男人是不是都这样?他娶完一个又一个,还把别人的肚子给搞大了。转过头又对我信誓旦旦。”红衣说着,用手敲着心口,“我也是个死心眼,我那时候真是走投无路啊,我替他找了好多借口――我应该要体谅他,他有苦衷。所以当他特地为我建了一座别院的时候,我又一次原谅了他。”
绿意欷[不已,也不知怎么评价。
红衣道:“那座别院引起了不小的风波,他的母亲后来知道了,他为我砌词撒谎,为我妥协让步,我都看在眼里。我想抽身退步,可我看着那么一个金尊玉贵的人为我低声下气,我若是退缩了,怎么对得起他的情意?而我也连连被人算计,几乎丧命,最后,我不得已住进了那座院子里。”
说到此处,绿意突然握紧红衣的手:“别说了。”
红衣抿了抿唇:“绿意姐姐,我是把你当成知心的,才托盘相告。”
“我知道。”绿意抚着红衣的鬓角,怜悯道,“好姑娘,可我不知道是不是该听下去。你的遭遇,不是大部分人可以理解和接受的。若是被旁的人知道了,又要惹祸上身。听我一句!”绿意嘱咐道,“秘密之所以是秘密,就是天下间除了你自己,没有别的人知道。连我,你再相信我,也不要告诉,这样就永远不会有人威胁到你。明白吗?”
红衣感激她的坦诚,又很无助,她现在摸不准自己对容均的态度,他不在,她总会忍不住惦念他,他在,又觉得他挺招人烦的。因为容均不会对人甜言蜜语,和肃王完全不是一个路子的。红衣也知道,说好话的未必是好人,可是女孩子,哪个不想多听几句好话?
他哄哄她怎么了,哄她会死啊!
绿意看她气馁的样子,忍不住开口:“你跟我说这些,是遇到了什么想不透的事了吧?与那容郎君有关?”
红衣小声‘唔’了一下:“他当时人就在仙罗,对我的事一清二楚。”
红衣哭丧着脸问绿意:“姐姐,你说,他会不会嫌弃我呀?”
“是不是知道我差点给人做了小妾,所以瞧不上我。”红衣哽着喉咙道,“我对天发誓,我和那人清清白白的,什么都没有发生。但我确实在他的别院里住过一段时间,当时他的夫人病重,我一直照顾到她去世。彼时双方有过约定,只要他迎娶了新夫人,就会抬我进门。谁曾想,他母亲嫌弃我身份卑微,死活不同意,我最后被赶出了仙罗。”
内容太惊悚,绿意抚着脑子,需要缓一缓,消化一下。
“你说,容郎君对你的这段往事都知道,而且知道的一清二楚?”绿意问。
红衣点头,“是。他帮了我很多。”
“……对我很好,好到……”红衣在脑子里搜索措辞,试图组织出恰当的语言,半晌才道:“他算是和我出生入死吧,为了我,他还受了重伤。他不是那种光和你耍嘴皮子,一味甜言蜜语的人。但他会用实际行动做出来。我这一趟沿途回大覃,多亏了他的安排和照顾。所以我老是有错觉,以为他对我不是无意。”红衣捏着手指,赧然道:“我晓得,姑娘家这么说很没脸,可我不想对自己的心意视而不见。”
“但我那天这么直白的试探了他,他都没有回答,还把话扯远了,决口不提他家里的事。”红衣郁闷道,“我觉得他心里应该是有芥蒂的。毕竟,哪个男的想要一只破鞋啊。就算我怎么解释自己是清白的,可这种事又该怎么证明呢。”
绿意想安慰她,又不想说假话,沉吟片刻后道:“你听我一句,不要在无谓的人身上下无谓的功夫,否则伤了自己的心,谁来替你补?”
绿意到底年长几岁,很快理清头绪:“要不然……你呢,有机会见到他的话,再试探他一下,看他到底对你几个意思,如果还是不清不楚的拖拖拉拉,不肯给你一个明确的答复,就彻底断了吧。以后和他保持距离。省的若即若离的,招你难受。”绿意重重按了一下她的手,“没错,宫女子嫁人是比之寻常人不同,可还不到没人要的份上,不是非谁不可的。人活着,就要争一口气。”
红衣重重点头,言之有理。
果然问年资比她长得,情感阅历丰富,并且又沐浴在爱河中的,就是能够一针见血。
绿意的话,仿佛戳破了她近日来的迷思,她连连向绿意道谢,绿意拍了拍她的背,才进了尚仪局的门槛。问她一个人去药局,是否要人陪伴,红衣答不要紧,天不是还没黑嘛。
绿意含笑目送她沿着永巷一个人徐徐而行,感慨道:“多好的孩子啊,怎么就那么坎坷呢。”
她自己有了着落,现在总爱替人操心。
红衣走了没多久,才转进了斋宫的地界,就见到前方不远处摘星楼前站着一个高大的身影,红衣不耐烦的嘟哝了一句,假装没看见,从另一条巷子绕路走,谁知在出宫门的时候,又撞上他。
神官温和的脸上永远有如春天一般和煦的笑,向她问好:“忍冬姑娘回药局吗?”
“是。”红衣欠身行礼,“见过神官大人。”
神官看着宫里言笑晏晏的宫女,来往穿行,指着她们问红衣:“忍冬姑娘今天也占卦了吧?”
“占卦?”红衣装傻,“占什么卦?”
神官一脸早知如此的表情,解释道:“大覃的风俗,今日占卦可是很灵的哦。”
“是吗。”红衣无心敷衍,继续往前走,拿出腰牌准备和侍卫印证的时候,神官陪在一旁道:“在下也为姑娘你起了一卦,姑娘可有兴趣一听?”
红衣懒懒道:“反正不管我有没有兴趣,神官您是一定会说的,所以痛快点,不必绕弯子了,赶紧说吧,我还要回药局干活。”
侍卫们惊讶于红衣居然敢用这种态度和口气对待神官,霎时对红衣肃然起敬:真是个不怕死的伟女子。
神官陪着她穿过景运门,慢声道:“卦象很简单,就十个字――鸾飞九重天,日月当空照。”
红衣看着他眨了眨眼:“什么意思?”
神官诡秘一笑:“姑娘不知吗?那倒是我多事了,姑娘回去以后可以细细品一品。”
红衣眉头一挑:“大人,我识字不多,仅限于一些药名,你说的什么九重天我知道,就是老天爷嘛,至于日月当空照,这不是很正常吗?”
神官侧头‘哦’了一声:“正常吗?日是白天之主宰,月是夜晚才降临,倘若日月齐现,怎么会正常?”
“日是阳,月是阴。”红衣努了努嘴:“日月共临,恰如阴阳和合。阴阳本就是共生,要是世上只有阳而没有阴,世人该如何繁衍?其次,我和大人的见解不同,日月当空照,日月加在一起是为‘明’。”她浅浅一笑,“多亏了我们药局有一味‘决明子’,我才认得这个字。既然是‘明’,便意味着大覃目下正有一位盛世明君,国家海清河晏,岂非大大的吉兆?神官大人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当然了,这只是小女子我的一些粗鄙浅见,让神官大人见笑了。”红衣盯着玉衡的眼睛,揶揄道,“而且既说到了‘决明子’,我不得不向大人您真诚的推荐,决明子真是一味好东西,用来泡茶喝可以清心排毒,使得体内污浊尽散,如此,便不会包藏祸心,不会有毒害之思,心干净了,澄澈了,相信于大人日后之修行会大有裨益。大人以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