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 大皇子 寝殿
李治僵在原地很久,终于意识到自己真正经历了什么。
倏然间,他明白了媚娘将真相和盘托出的良苦用心――接下来的事,她需要自己配合。
于是他抬起头看她,目光坚定,道:“我明白了,所以媚娘,接下来你预备做什么?”
*
侍卫阿成什么都招供了,胡禄捧着一纸供书从大理寺飞奔向紫宸殿。
这日,李治还刚起床,媚娘也刚梳洗完毕,看着外间仍然薄黑的天光等着用早膳。
听见门外有人叩门,李治趿拉着鞋上前,开门放胡禄进了来。
“太上皇、武皇,阿成交待,指使他的人的确就在宫中,那人不仅对宫中事项相当了解,甚至还托了关系,才让阿成被顺利选入养生坊,得以投放毒物。”胡禄言简意赅地介绍情况。
“哦?拿来朕看看。”媚娘一伸手,胡禄忙不迭将供书递过去。
媚娘仔细浏览着阿成招供的文字,眉间褶皱越来越深,直到看完了所有内容,才将它交到李治手里,口中却喃喃:“这人来头怕是不小。”
李治大概扫了一遍,总结道:“他了解阿成宫外家室的来龙去脉,知道拿捏他的软肋并给予常人拿不出来的巨额利益诱惑,每次出现从不露脸,而用飞鸽传书传递消息,定金和毒药都派人埋在宫中王皇后寝宫外的石榴树下,着阿成定期去取,从来没被人发现过……”
“是啊,王筝元一走,她宫中就剩几个人了,阿成又成了管事的,他吩咐不要动,旁人一定不会动,自然安全极了。”胡禄补充道。
胡禄的意思很明显,能知道这些个中情由,必定是熟知宫闱之事的宫中人。
“旁的再没问出什么来?”李治问胡禄。
“大理寺卿告诉奴才,阿成招供的态度倒是十分积极诚恳,知道供出幕后之人为自己撇清些罪责,可他的信息实在太有限了,问什么都只说得模模糊糊,具体的一个也答不出来。”胡禄答道。
“对方书信中有没有提到过,陷害王筝元的理由?”李治追问。
“哦,似乎有一句……飞鸽传书中说王筝元犯了错误……至于什么错误,阿成说他也不知道。这个信息太模糊了,所以这供书*没写上。”
“犯了错误?”李治仔细咂摸这这几个字,百思不得其解,王筝元原本听命于幕后之人,受他指使,却在执行过程中背离了他的指导?所以他将她推出来,视作惩罚?让她成为弃子?
不过,他就不怕如此激将,王筝元会将他攀咬出来?除非王筝元和阿成一样,根本不知道他的真实身份,所以他才丝毫不惧。
媚娘见李治愁眉不展,提醒他说:“你还记得朕说,王筝元犯错误可能和你开养生坊有关。你想,那日若不是你恰好去寻铺位,巧合般的碰见王筝元宫外的接头之处,发现当时那家茶店胖老板偷了郭其平的药包,王筝元也不会被当作弃子被推出来――因为,你不发现王筝元的茶店,她就不会为了保命,不会想尽办法要将人灭口,犯下蠢事。”
李治沉默片刻,明白了媚娘的意思:“所以,王筝元派人偷药包被我看见,正是信上所说的错误?”
媚娘摇摇头,说道:“被你看见是错上加错,她偷药包,本身就是个错误。”
李治一脸问号,问媚娘:“原因呢?”
媚娘道:“王筝元为什么要偷药包?如果她和幕后之人同属一伙,怎么会没被派发药包,还要自行去偷?”
胡禄抻着脖子,听得一愣,问道:“啊,那就是说,王筝元和幕后之人没关系了?”
媚娘轻笑一声:“当然不是,以王筝元的能力,做不出一箭双雕陷害萧岚和朕的事来。她若这么聪明,当初统管后宫时怎么连萧岚都能将她玩得团团转?她身后的确有其他人,但这只能说明,他们两人并不是完全统一了阵线。”
说到这儿,她忽而想起什么,敛了笑容,严肃道:“朕倒有个猜测。”
李治问:“媚娘说。”
媚娘若有所思地瞥了李治一眼,顿了片刻,终于启唇缓缓说道:“王筝元和他只在一件事上有分歧――就是你。”
李治疑惑不解:“我?”
“那人要置你于死地,王筝元不肯,所以她才派人偷了那药包,目的是把两种药放在一起比对,验证她从那人手里拿的毒害朕的药,和当初郭其平毒害你的药是不是一样。”媚娘说道。
胡禄这才恍然大悟,如果两种药一样,意味着她听命于的人正是当初毒害李治的人。
倘若王筝元知道这些,就一定会放弃这场合作,更要向李治举报所有她知道的线索。
只是她没想到,为救李治费的这一番功夫,竟然就这么白白浪费了――她派去的人刚拿到药,还没来得及递送自己,就被李治发现了,无法用于比对,也就无法判断她听命的人究竟作何居心。
李治捏着下巴沉吟,这样分析起来确实是这么回事,只是真相如何,还要待大理寺卿亲审。
而且,要想撬开她的嘴,看来需要用上一点手段。
比如“偶然”间让她得到郭其平毒害李治的药包,留时间自行*比对,若她发觉这药和背后“帮助”自己的人给的药是同一物,或许会坚定她想要坦白的决心。
媚娘派人去大理寺,把审理王筝元的法子告知大理寺卿,自己则草草用过早膳,去上朝了。
李治带着胡禄前往宫外,想去养生坊看一看。
不想走到半路,胡禄就被一个小太监拦路拽走了。
李治站在远处默默看着,却见胡禄眉头越皱越紧,听到一般竟然露出极端急促不安的神情。
看样子事情还不小,李治好奇心陡生。
他负手缓缓靠近,正要去叫胡禄,胡禄却抢在他前面说了话,正是斥责那小太监:“这么大的事应该禀告太上皇,我也做不了主,何况,这事儿也不该瞒着啊!”
李治一怔,脸色微微一变,问道:“怎么回事?”
那小太监扑通一声跪倒在地,着急回禀,话都说不利索,最后还是胡禄看不下去,接过话茬说道:“太上皇,毒狗的人找到了,是……”
他顿了一下,狠狠吞了口口水,抬眼盯了下李治的表情,这才吐出那两个字:“大皇子。”
话音刚落,李治便如同被当头一棒,头脑空白地僵在原地。他重复着这两个字,确认道:“李忠?”
“是啊,那狗原本在丽妃娘娘宫中养着,她走后没带着,狗就成了大皇子的宠物。有不少太监宫女作证,说常常看到狗被大皇子的人牵着出来。”
“这不对啊,跑进大皇子宫中,不代表李忠有那毒物啊,他宫中那么多人……”李治质疑道。
“但毒物确实在大皇子宫中,大理寺卿判断,应该是被狗误触了,把药粉扒散了一地,中毒后狗神志不清,又带着药粉四处乱跑……所以我们沿着宫墙去找,发现大皇子宫外墙角处确实有不少虫子尸体,其他宫却没有这个现象。太医方才也看过了,的确是因郭其平的药粉中毒而死――这个剂量对人产生的只是慢性反应,但对动物,却可以致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