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 罪证 颠倒黑白
李忠被李治刺死在黔州住所,对李治自然有仇怨,此前被废为庶民,又疑是高宗受了媚娘蛊惑,因此恨上二人。
想到原史中的这些记录,李治眉心不展,望着窗外却无心观赏。乘舆在山路上颇为颠簸,晃得他莫名有些不舒服。
媚娘亦是心中有事,却有着不同的猜测。
李忠如果是筹谋得如此缜密之人,平日里怎么会频频暴露自己的各项缺点?以至于李治刚穿越过来时,对他都不那么爱重。
若得李治欢心,对他本是一件好事,说不准李治会真降下一道圣旨封他为太子,这样倒名正言顺,他和媚娘若真出事,他也不必去伪造继位的证据。
她仅仅沉思了一阵,便强迫自己停下了脑中的念头,网已经布好,正在收束,何必那么紧张?如今猜测没有什么用,还不如和李治好好在这里待上几天,回宫后自有答案。
乘舆在一处幽静院落前停了下来,李治早想趁着这功夫透透风了,于是牵了媚娘下车,直趋向这间安排主人离开了的民居。
两个各怀心思,一路无话,直到进了院落,媚娘才顿了脚步,转身对李治说道:“爱夫,这地方可还合你的心意?”
李治看着两旁苍劲的松木、深阔的庭院和地面的青苔,正是自己梦寐以求的闲适居所,不由侧身将媚娘拥在怀里:“其实宫里也可以做这样的好景致,只是……尔虞*我诈总不踏实,很难真正静下心来。”
媚娘说道:“很快就可以静下心了,爱夫,你好不容易不必再操心养生坊,朕也难得不必操心朝政之事,不如卸下现在所有负担,心无旁骛地在这里生活几日。”
李治低下头吻了下媚娘的发顶,继而温声说道:“媚娘,等一下。”
他走到院落门口,对正在外间排兵布阵的胡禄吩咐道:“布置好就去休息吧,不要进来打扰。”
胡禄点头哈腰地“哎”了一声,见李治不再那般愁眉苦脸,心思终于松快了些,说道:“太上皇,您好生和武皇歇着,想出来了派人唤奴才一声,奴才就在那边。”
他抬手一指,果然不远处有一排民居,看上去也是媚娘安排过的,如今只等着换班的侍卫太监入住。
李治点点头,回身将院门带上,这才走到媚娘面前,盯着看了好一会儿,说道:“媚娘,如果想要我不再想那些朝中事,只有一个办法。”
媚娘佯装不知:“什么办法?若能让爱夫不去想那些事朕当然……”
话音未落,媚娘便再无法说出话来,李治轻轻在她唇上啄了一口,继而将她打横抱起,大踏步向屋内走去……
二人在山间住了三日,每日李治亲自和胡禄一行上山打些野味,又自行下厨做些粗茶淡饭,和媚娘晨起在林间散步,晌午倚在一处说说话,傍晚小憩一会儿,晚间伴着青灯谈史论政,生活难得惬意无事。
三日一到,李治真有种不愿回宫的冲动,想着日后若是两人年纪大了,传位于皇子,他真希望带着媚娘旅居各地,过悠然自得的日子。
出发之前,媚娘特意为李治准备了一身简素黑袍,自己则穿了件缟素白衫,未施粉黛。
按照约定的凌晨,外间轻叩院门三声,媚娘小心翼翼敞开一条门缝,见只有胡禄一个人,这才放了他进来。
胡禄一见两人卸了钗黛行头,又刻意装扮一番,着实像民夫民女,这才放下心来,赞道:“武皇真个好手笔,太上皇和您奴才一眼还真都没认出来……”
媚娘轻咳一声,道:“闲话少说,都准备好了么?”
胡禄忙不迭弯腰控背,恭敬禀道:“准备好了,绝对滴水不漏。”
说完这话,胡禄便引着李治和媚娘朝东厢房处走去,及至卧房床畔,胡禄趴在墙上,轻轻叩击一番,找到一处声音空洞的墙体。
一块墙皮掀起,一处秘门赫然在目。
李治方才就有几分疑惑,这会儿憋不住了,便问:“媚娘,不是说要回宫么?怎么还要从后门悄悄离开?”
媚娘道:“侍卫没问题,可难保这山中余留的村民不会透风,还是小心些为妙。”
两人疾走在先,胡禄紧跟在后,他已经向看守院落的侍卫们交代了其余事项,要让外界所有人以为院中人还在其中居住未曾出门。
出了这道门,再坐乘舆已不合适,几个扮作农夫*的贴身侍卫迎了上来,带着李治一行挥鞭上马,朝山下走去。
下了野峰山,几人直奔大明宫,不到三个时辰就已经进了城。
可一路走来,李治越来越感到不对劲。城中到处是禁兵,这些兵士看上去却十分陌生,个个皮肤黝黑,像在荒蛮边境经受过风吹日晒。
李治很快明白,这些大约就是长孙无忌里应外合调入的兵士,如果在野峰山刺杀成功的消息传入长安,长孙无忌就一定会有所动作。
这就果然如李治所料,长孙无忌与媚娘长期不合,只是佯装臣服于她,实际上早已打好了算盘。
他斜觑媚娘一眼,见她神情淡然似乎胸有成竹,基本佐证可以了自己的想法:野峰山的刺客不会全盘覆灭,媚娘应是早早安排了大理寺卿游说威胁,留了几个刺客前往大明宫报信。
媚娘前几日告诉他,长孙无忌早已暗自集中了兵力在京城西南,只等着寻个自己出宫的机会,与李治一网打尽。
而即便刺杀成功的消息未能经由刺客传出,反而说出了他们看到的“真相”――两人旅居城外,但还未曾出山,长孙无忌也不会有任何忌惮,毕竟打这个时间差,也足够凭借宫中皇子和他的两朝元老身份宣布假消息并先斩后奏,三天时间足以调进城外兵士,将京城严加布控,让李治和媚娘进不得城。
他明白媚娘为何要将两人打扮成这副模样,两人甚至还绕道李治在东坊的那家养生坊,只是远远瞧着,就发现有三拨兵士状若无意地盯梢。
可媚娘似乎浑然不惧被认出,策马趋向养生坊,低声对李治说道:“去你的地盘看一看?”
李治小声回应:“可这附近兵士太多,盯梢目标就是养生坊,咱们难道不会被发现?”
媚娘轻笑了一声,及至养生坊门前,翻身下马。见有相熟的小厮上前牵马,面色不改地说道:“他们要真想完成任务,我们无论扮成什么模样,去到哪里,只要有一丁点可能的威胁,都会被抓住送官。”
李治琢磨了一会儿这话,终于听懂了媚娘的意思。
这些人看似是长孙无忌派来镇守的,实际上,却是由媚娘控制。他左思右想,应当是在媚娘将兵权下放给长孙无忌时,就做好了这步棋,也就是说,她发布了两份圣旨――一份给予长孙无忌,佯装不知上一世的事,并对他表示充足的信任;另一份则给予掌握兵权的将领,交待对长孙无忌虚晃一枪,表面听命于他,实际上要向媚娘直接汇报。
这是媚娘曾经暗示过他的计划,当初他还猜测用在了哪里,如今看来,长孙无忌的确成了她计划中不可或缺的一个部分。
李治随媚娘一同进了养生坊,唤了一声老板,黄明利便将手在毛巾上翻来覆去擦着,向门口缓缓走来。
乍见二人,他甚至都没怎么认出来,直愣了好一会儿,才心头一紧*,连忙准备跪伏,忽而想到外间候着的兵士,一个着急,也不顾什么礼数周全了,直接上手将李治和媚娘拉进后院。
进了一间厢房,四处望去无人,他才恭敬叩拜下去,口中说道:“太上皇,武皇,臣方才冒犯了……”
媚娘一挥手打断了他的话,说道:“不必说这些话,朕只问你,外面怎么回事?”
一提这个,黄明利瞬间耷眉臊眼,长叹一口气道:“您和太上皇出宫没多久,长孙无忌就派兵入驻长安,还发布了您的几条罪令,说您出宫就是为了借一场意外趁机在荒僻之处除掉太上皇,并已经掌握了您的罪证……”
媚娘一愣,如此个泼脏水法显然是她没料到的,于是她双眉一蹙,问道:“什么罪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