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 小笼包 爱喜欢不喜欢
花市区夏季入夜得迟,总是很晚了才能在天边瞧见一瓦暮色。
趁等红灯的空档,小哥费劲地从口袋里掏出块手帕,那帕子黄黑糅杂,已经看不出原本的颜色了。
他抹了把蛰眼的汗水,抬头看向长街。路人的衣着两极分化,要么恨不能脱个精光,要么经不住晒,里三层外三层裹得像蒸包子。
强烈的日光暴晒着沥青,人走在烫脚的柏油马路上,鞋底子几乎要被融掉一层胶。
然而酷暑天里的老天爷跟吞了炸.药似的,一丁点火星子就能燎着,兴许上一秒还艳阳高照,下一秒便是大雨滂沱。
绿灯亮起,小哥加快速度,蹬着踏板一头栽进了富人街。
这条街原本有它自己的名字,随后近几年东一栋别墅、西一座酒店建起来,人们便习惯称之为富人街了。
小哥照着地图拐进条岔路,停在一家富丽堂皇的酒店门前。
“您好,您的外卖到了,麻烦来酒店门口取餐。”
“谢谢,马上到。”
挂断电话后,小哥打量着眼前浮夸到有些不伦不类的酒店,再看一眼挂在车把上的外卖袋子。
原来有钱人开宴也吃这些么……
他掂了掂袋子,炸鸡炸串,还有给隔壁店捎带的馄饨小笼包。分量不小,最多能供两三个人吃,大概是酒店员工的宵夜。
走神的功夫,耳边传来鞋跟踏地的清脆响声,他连忙从胡思乱想中抽回心思,抬头道:“请问是时小姐吗,您的外卖……”
余下的话似是被那尾层层叠叠的裙摆扫回了肚子里。
酒店门前的路灯一直忽明忽暗的,街道管理互相踢皮球,谁也不肯动动嘴皮子找人修理,酒店经理压着脾气一再上报,坚决不当冤大头自掏腰包给公家擦屁股。
路灯就这样拖着“残缺”的身子,终于在一次雷雨天彻底报废。
女孩提着拖尾,站在路灯下,白纱在她手中揉成了一团。光线不好,外卖小哥却看见月色皎皎,衬出一方冷白的皮肤。
一半月色照在她身上,剩下的一半则悉数被捧进了那对乌黑的眼珠里。
大约来人和他想象中出入过大,小哥愣了足足有一会才回过神道:“您的外卖。”
女孩接过外卖,托着纸袋底部,一手探进去拿着什么。低下头时,一绺碎发顺着修长的脖颈滑落,轻轻勾在唇边。
她似是天生长了一张乖巧的笑脸,即便不笑时,嘴角也微微向上翘着,弯出一线莹润,像是在白釉上添了一笔恰如其分的好颜色。
着实令人一见难忘。
她最后摸出了杯冷饮,边递回来边撂下一句“谢谢”,两只手哪边也没闲下,兜着裙摆一路小跑回了酒店。
杯壁上融了一层细密的水珠,沁出些许凉意,小哥看着手中被硬塞回来的“订单”,一时陷入了沉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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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流人士最爱做的事就是举办宴会,为了彰显自己的身家财力、人脉地位,亦或是*更为纯粹的理由――闲的。
总之,今天夫人们聚在一起吃个下午茶、明天谁家千金少爷举办个生日宴,皆是常态。因而,在看到人脸的一瞬间自动在脑中筛出正确的人名,已经成了酒店侍应最基本的技能。
时晚缇叮呤咣啷地两手提着纸袋,一路走一路飘香。
“时小姐,晚上好。”
“晚上好。”
“时小姐这是……”
女侍应犹疑地看向那几个纸袋子,时晚缇偏过头,继而抬了抬手,晃得纸袋子哗哗作响。
“宵夜。”她微笑着回道,神态相当坦然:“小恒饿了。”
此话一出,侍应们恍然大悟,待人走远了才凑头小声嘀咕“岑少爷点的餐怎么让别人去取”、“时小姐的大裙摆走路多不方便”云云,并且最后得出一致结论:儿子果然不能富养,太娇气。
这边时晚缇轻车驾熟地拿岑小少爷做挡箭牌,一路微笑着应付,十几米的长廊硬生生走了五分钟才到头。
摸到房间门把手的一瞬间,时晚缇松了口气,开门进屋关门上锁一气呵成。
她背抵着门锁,逃开打量的视线后,面具似的笑面终于露出一丝端倪,一点点从她脸上脱落。
四仰八叉瘫在沙发里啃苹果的岑恒:“你被狗撵了?”
时晚缇脱下左脚的小高跟,精准地砸在岑小少爷金贵的膝盖骨上:“被你撵了。”
岑恒“嗷”一嗓子蹿到沙发靠背上,瞬间从无骨精变成了泼皮猴,丝毫不顾这一跳把身上那套六位数的定制西服窝出了多少道褶子。
“时晚缇!”他搂着苹果,出离愤怒地叫喊:“我饭都没吃就赶来给你撑场子,你就这么对我?”
时晚缇不理他,把另一只鞋也甩掉,光着脚走到桌前,不紧不慢地把餐盒一只只摆了出来。
岑恒看也不看,不为所动,继续挂在靠背上,可谓是相当坚决。
时晚缇冷笑一声,心道我还不知道你几斤几两,默不作声地打开了盛炸鸡的纸盒。
要么说岑恒是只长不大的小狗崽,闻见炸鸡香味了,什么尊严脸皮一股脑抛在身后――连同那个被啃得乱七八糟的大苹果。
他蹲下时视线刚好与桌面齐平,眼巴巴得盯着那只鸡,时晚缇几乎能看到一条毛茸茸的尾巴在他屁股后面摇啊摇……
“吃吧,记得给我剩一半。”
闻言,岑恒扯过一把椅子坐在她旁边,撕下一只油汪汪的鸡腿:“谢谢姐,我就知道你不会这么没良心的。”
岑恒满心感动,殊不知身旁这位只是因为拿他当挡箭牌有那么一丝丝良心作痛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