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前尘往事
秋聿之被他撞得连连后退,脚下不稳,向后倒进了自己那张小床上。
如同大型猫咪一样的赫连蔚,强行把自己的头像秋聿之怀中钻去,再用那龟壳一样的被子把秋聿之连同自己一起裹起来。
秋聿之哭笑不得,伸手抚摸他的脑袋。
“好了好了,不怕。”
赫连蔚冷如冰块的身躯,如同天然制冷器一样,将雨夜的闷热驱散。秋聿之抱着他轻轻哄着,总算是让这个大傻子从被子里钻出了脑袋。
但忽然间,一道将黑夜撕裂的闪电划破天际,霎时间屋内屋外亮的刺目,紧随其后一声巨响,让赫连蔚刚刚睁开的大眼又一次紧紧闭上埋进了秋聿之怀中。
秋聿之:“……”
他推推赫连蔚的肩膀:“你这样我没法睡,太沉了!”
赫连蔚不吭声,假装自己不存在,仿佛这样就不会受到伤害。
秋聿之揪他耳朵,冰冰凉的耳尖动了动,慢吞吞地试图从秋聿之手中挣开。
“不冷战了?听话了?”
赫连蔚窝到一侧,那双依旧骨感十足枯瘦的手紧紧抓着秋聿之的手,他小声地哼了一声,忽然嘴巴里咕噜了一句什么。
秋聿之琢磨半天,才分析出他的意思来:我不生你气了。
秋聿之:“……那我真是谢谢你这么大方了。”
秋聿之强行将赫连蔚按平,然后把被子铺好,这个过程里赫连蔚始终抓着他的手不肯松,看来今晚是别想自己一个人睡了。
最终两人一起缩在了书房的单人小床上,中间几乎不留一丝缝隙,秋聿之从背后环抱着他,赫连蔚想扭身正对着他,就被他一巴掌拍了回去。
“老实点,不要闹。”
这倒霉僵尸万一趁他不注意又来一口,秋聿之可招架不住,还是从背后抱着吧。
那一巴掌让赫连蔚短暂地安分了片刻,但很快,他又再次蠢蠢欲动起来。
幸而今夜雷雨连绵不绝,在雷电的威胁下,赫连蔚的力气似乎都变小了,更是不敢过多挣扎,生怕秋聿之把他赶下床。
那条讨厌的大黑狗,就趴在床下虎视眈眈呢。
秋聿之伸手捂住了他的耳朵,其实这样根本阻拦不了雷声,但那双手的温度,却好像给赫连蔚带来了安全感,让他情不自禁想要放松。
秋聿之又轻轻哼唱着他的“小蔚”之歌来哄这个大龄儿童,慢慢的,雷声雨声似乎变小了,歌声也渐渐消失了。
赫连蔚悄悄转过身来,张开手臂,护食一般将秋聿之抱入了怀中。
……
秋聿之正在做梦,在梦里的时候意识到自己在做梦是一种十分奇妙的感受,他并没有完全清醒,偏又有如此认知,一半在挣扎一半在沉沦。
秋聿之梦到自己穿了一身脏破的囚衣,手上脚上都拴了铁链,喉咙干涸嘴唇干裂,每向前走出一步,对早已磨烂的双脚而言都是一种折磨。
好渴,好累,好困。
即使在梦中,周遭一切感受依旧是那么的清晰。
他正行走在一片荒芜的戈壁上,前后都是与他一样肮脏疲累的犯人。
不知道多久没有清洁过自己,身上早已开始发酸发臭,秋聿之恨不能立刻从这场可怕的噩梦中醒来,以免继续这种可怕的折磨。
但这场梦并不由他说了算。
他只能继续遭受折磨。
身上的囚衣因为反复出汗又干,变得愈发干硬粗糙,刺目的阳光让他无法抬起头直视前方,只能听着铁链当啷和马蹄哒哒,跟着前一个囚犯继续。
忽然间出现了一阵欢呼声,秋聿之随着其它人一起抬起沉重的脖子向前看去,便见视线的边缘,出现了一抹绿意。
这一刻,秋聿之与其他所有人一样,发自内心感到了雀跃。
有绿色的出现,说明前方有水源!
虽然对于囚徒来说,永远只能最后享受,但是有水谁会不开心呢。
“哥。”身后的人忽然抓住了秋聿之的手,激动道,“就算到这种鬼地方,只要我们兄弟在一起,一定能过好日子的。”
秋聿之听到自己用沙哑的声音说:“嗯,会的。”
这个时候秋聿之恍惚间想起来,他们曾经也是京城内的豪门世家,可惜秋家功高盖主,天子忌惮,最终便沦落到了如此境地。
家中老父蒙冤而亡,其余人皆被流放。长路漫漫,再加上押送官有意刁难,老弱一个接一个病逝,最终竟只剩下他们兄弟两人相依为命。
天子到底是有多憎恶他们秋家,才能狠心将他们流放至这种遥远的边陲荒地?
秋聿之心中冰冷一片,却又因那片绿意而想要落泪。
这日众人精神大振,赶在落日之前来到了那片乌莫河流经的绿洲。这里有水有草,还生长了一片胡杨、红柳树林子。
这一行队伍,其实不仅有被流放的犯人,还有要送入军营的物资。
解差们开始解开拴着囚犯们的那条长铁链,命令囚犯准备扎营休息,即使手脚仍有铁链束缚,他们也不被准许休息。
再遵规守据的人,经历几个月的折磨,都会学会什么叫做浑水摸鱼。秋聿之混着混着来到了河边,他假装自己在捡拾枯枝,实际上用手撩水喝了一口。
其实在这种情况下,解差都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毕竟马上就要到目的地了。
只是秋家人是上面特意交代要“好好照顾”的,因此待遇相对于其他人,更为糟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