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与梦相比,生病这件事才更像一场梦。
晏思道来过,梦境中的静水被搅得波澜不已,于是姜葵醒了。
撤掉吊瓶的当天下午,陈管家罕见地出现在姜葵房间。
陈管家对姜葵生病一事一直颇有怨言,认为这样就没法儿好好满足晏思道,很是无用。姜葵身体一好,他的言行便没了过多顾虑。
“郑嚼戳耍少爷让你过去一趟。穿好衣服,别邋里邋遢的模样丢少爷的脸面,更别让他们久等。”
姜葵应了一声,连忙下床。
仍是年轻,烧得那么严重,除了脚下还有些无力,现在已经没有其余不适了。
他换上件简洁长t,到卫生间洗脸。冰冷的水打在脸上,思绪清晰不少。抬起头,水珠从眉毛、眼角、鼻尖迅速滑落,然而抹不掉踪迹。
姜葵对着镜子看了会儿,想了想,从桌上的医用药盒中拿出张退烧贴贴到额头上。
还没走近,姜葵先听见郑矫髁恋纳音,话里提到什么“妹妹”,什么“她也这么觉得”。
刚要敲门进去,里面又传来晏思道沉闷的回答:“越看越不像。”
没听见前因后果,可姜葵忍不住对号入座,心头滋生出些许无声的委屈。
看见姜葵,郑骄票向外倾了一倾,笑着打招呼:“小性奴,好久不见。”
晏思道的目光一过去,他便打哈哈扯开话头没再刻意提姜葵从前的身份。恰好姜葵额头上的退烧贴十分显眼,郑剿晨谖柿司洌骸罢馐遣×耍吭趺矗四哥待你不好,虐待你了?”
“没有没有。”姜葵脱口而出,看了晏思道一眼,“晏先生…对我很好。”
郑教手大笑,“那我知道了,四哥是太疼你,没注意就给疼过了头。”
晏思道也看向他,姜葵面无血色,站在身旁,病弱的模样像是推一把便会摔倒。
“烧还没退?”
姜葵垂下眼,“您放心,全都好了。”
他们俩这般一答一问,郑椒吹咕醯米约憾嘤唷2还也在意料之中,甚至比预想的更好,如此一来交易算得上更加合理。他不可见地扬扬嘴角,起身系上西装扣,边对晏思道说:“既然东西送到,我公司还有事儿就先走了。那件事再次多谢四哥。”
晏思道语气淡淡,听上去却是告诫:“他再进去,我不会帮第二次。”
郑降男α⒙砻涣舜蟀耄“知道了。”他一口饮尽刚才酒杯中的酒,“再有下次,我会先让他没命进去。”
临出门前,郑酵蝗煌O陆挪剑转过身,脸上恢复了刚才笑容盈盈的样子。他像想起什么似的,告诉晏思道:“哦对了,你大姐的人查到我这边了,应该是想知道姜葵的来历。”
听见提到自己,姜葵睁大眼睛,一动不敢动。
晏思道未回应,郑接炙担骸安还四哥放心,消息会到我这儿截止,而且会所向来也有会所的规矩,没我们答应,没人能查到底。”
言下之意是晏家也不行。
晏思道听说过会所的本事,颔首“嗯”了一声,情态波澜不惊,让人看不出他对此究竟有何真实反应。
郑阶吆螅姜葵一心在刚刚的话上,有些心不在焉。
他想,晏思道的大姐为什么要查自己?听郑降囊馑际且院竽岩栽僮凡椴幌氯ィ但是郑秸娴哪鼙Vぢ穑筷趟嫉烙质欠窕嵩谝猓
最重要的是,晏思道会不会因为家里反对而丢掉他这个卑贱不堪的性奴……
胡思乱想之时,姜葵倏地听见琴声。回过神,发现晏思道不知何时走到钢琴旁,正在用指尖随意敲按琴键。
“在想郑健!
晏思道一眼看出郑阶吆笏的神情变化,现下看也不看他一眼,坐下来接着说:“郑骄人妹夫,费尽心力了。”
然而姜葵并不在意那些,他上前倒好酒,默默跟到晏思道身侧候着,过了会儿才不咸不淡地说:“他们一家人关系真好。”
“好?”晏思道淡淡笑了一声,“看来你是真的不知道。”
“郑酱邮贾林瘴的只有博他那个孪生妹妹一笑罢了。”
郑胶兔妹弥彩撬胞胎,人尽皆知。
郑桨惨了他妹妹,爱得畸形、狂烈,却无人知晓,或者说众人只当做笑料。
当年郑步峄椋郑奖揪图不情愿,另派人查那男的。查出男方的一些烂事后,他一气之下开着车直接要把未来妹夫拦街撞死,是郑哺瞎去挡在车前拦住,跪下来哭着求郑椒殴,男方才捡回一条命。
后来郑揭а狼谐荽鹩α耍条件是妹妹发誓,永远不许怀那个人的孩子。
其实倘若郑舱婊成希以她哥哥的爱意说不准也不会真下什么狠手,但郑驳亩亲又两衩淮出任何消息,不知道是他们夫妻俩信守承诺,还是有其它不为人知的秘密。
开车撞人。姜葵感到惊讶,没看出来表面总是大大咧咧带着笑的郑剑背后也有这种恨到亲自杀人的时候。联想第一天坐郑降某道搓趟嫉兰沂保从他手机听见的女人轻快的笑声,姜葵没忍住轻轻叹了口气。
晏思道这才抬眼瞧他,“小葵是在可怜郑剑俊
“我没有资格可怜郑先生。”姜葵心脏突突直跳,喉咙被某些情绪挤满,干哑地说,“但是爱而不得,的确可怜。”
说完,姜葵隐约认为自己该有所后悔。
他的回答可以说给路人听,说给普通人听,说给相信爱情的人听……唯独不该说给同样可怜的人听。
伤人伤己。
晏思道没再问,径直弹起钢琴来。
悲怆的,踉跄的,赤裸裸的。
姜葵没有接触过,听不出这是首什么曲,只看见乐声代替人心,化做一把尖锐利刀,生生把在场的人剖皮剔骨得一干二净。